一听这消息,本来为孙女小小年纪要上一堆暑假学习班和儿子儿媳恼火的唐爷爷唐奶奶,立马收拾包袱,直接从唐老师手中夺了孙女唐妙纱,追上范家回乡下的面包车。
站在面包车旁,唐奶奶气呼呼地对儿子儿媳宣布,阿妙如果考不上大学,她就送她间铺子,让她老板娘。省得给人打工,瞧人眼色。
韩慧娟闻言,心里不服气,女儿是她生的,凭什么她不能决定她的将来。
捏紧手中的一叠报名纸,汗水洇湿纸面,韩慧娟深吸几口气,脑子浮现老公唐胥说的话,“慧娟,我不求你当个完美无缺的好儿媳,只求你稍微忍着点,我妈她受了太多的苦。”
思及此,韩慧娟忍下满腔的怒火,上前一步,打算心平气和的和婆婆讲道理。
不想她脚刚踏出,就被唐老师强行拉在身后,赔笑道:“妈,慧娟也是为阿妙好,周围同事的孩子都学这个,她不想阿妙将来和他们玩的时候感到自卑,所以她就想着让阿妙也去学。”
看到老公低声下气赔不是的情景,韩慧娟一口气差点喘不过来,伸出两手指,使劲拿手指甲掐唐老师腰上的软肉。唐老师拼命递眼色给她,要她手下留情,手下留情。韩慧娟怒目而视,一叠报名纸摔在唐老师怀里,差点当场跑路。
“随大流?我们家阿妙不需要。琴棋书画有我和老头子就够了。”唐奶奶横了眼儿子,不屑他在老婆面前伏低做小的姿态:“至于女红厨艺,有你余姨。”
“妈,你嘴里的大家闺秀在这年头早落伍了,现在挑媳妇都看文凭,看长相,看能力。没文凭,就找不到好工作,找不到好工作,再有能力也没男人看见,没男人看见,怎么能嫁到好人家!”韩慧娟嘴快,不顾老公的阻拦,一口反驳回去。
“慧娟,别说了。”唐老师看唐奶奶的脸色不好看,急忙扯扯老婆胳膊,要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别管我!让我说。”韩慧娟一怒之下给唐老师一记手肘,当场顶得唐老师捂着胸口,眉头打结。
唐奶奶面色泛青,双眼喷火,大吼一声:“别拦,让她说!”
“妈。”唐老师语带恳求。
唐奶奶不理,双眼盯住向来贤惠能干,知书达理的儿媳妇,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慧娟,你来我家当了八年的儿媳妇,有什么不满,今天就一块说出来吧。”
韩慧娟咬咬唇,为了女儿,她狠下心,缓和口气道:“妈,我也不是贪慕虚荣的人,更没想过阿妙将来当官太太,富太太。我这辈子的心愿只有一个,只求她走出去有张堂堂正正的好文凭,懂一两门才艺。”
“你想说的就这些?”唐奶奶质疑。
看老伴和儿媳妇一时之间吵不完,不想孙女看到自家奶奶和妈妈斗鸡一样的场景,唐爷爷叹口气,抱起天真懵懂的唐妙纱,钻进面包车,余然见状,连忙起身接过唐妙纱,将她安置在自己身旁,顺手掏出一盒六只装的薄荷绿豆沙馅的冰皮月饼,送到低垂着头,一声不响的唐妙纱。
“阿妙,这是你上次问姐姐要的冰冰凉凉的点心。”
唐妙纱半抬头,满是水雾的大眼睛瞅了一眼余然,突然投进她怀里,泪水湿透余然薄薄的外衫:“然姐姐,我好怕,我怕……妈妈和奶奶又吵架了。”
“乖,不怕,不怕,姐姐陪着你。”余然心一疼,眼神微黯,小手轻轻抚摸唐妙纱的后背。
大人们自以为是的争吵,伤害得永远都是问题中心的孩子。
余奶奶,范医师,范师母他们瞧见这幕,纷纷喟叹不已,唐爷爷苦笑一声,道歉:“对不住了!”说完,他钻出去,走到唐奶奶跟前,双手扶住气得浑身发抖的老伴,规劝道:“回去吧,孩子大了,主意也大了。”
“我这是为谁那?”唐奶奶眼圈通红,扑进老伴怀里哭诉:“我还不是心疼阿妙,想让她活得开心点,轻松点,你没看见慧娟安排的那些课,哪是给人上的?分明是想把阿妙掰成几个用。再聪明的孩子也经不起折磨。我这是为谁那……我也不想做这恶人那!”
唐爷爷严厉地眸光扫过拉着韩慧娟,不让她往下说的儿子唐胥,看得他全身寒毛直竖,冷汗直流。
唐奶奶性子火辣中透着少见的决断,小辈不听劝,吵也吵过,骂也骂过,儿媳总归不是自家女儿,她又不能动手教育。
最后,唐奶奶冷笑一声,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既然你想让阿妙学,你就送她去学吧,我也不争了。阿妙终究是你生养的,是你亲生骨肉,你当娘的不心疼,我做什么心疼。今后没事,你们也少到乡下来,免得我们老两口见了心烦。”
“然然,把你阿妙妹妹送出来。”她突然提高嗓门大喊。
余然听了,心神绷紧,看一眼怀里抽咽不停的唐妙纱,正在她犹豫的一刻,范师母笑眯眯走过来,伸手抱起跟粉团似的唐妙纱,冲她安抚的笑笑,将唐妙纱送到不住道歉的唐老师怀里。
扒在窗口,愣愣地注视在唐老师怀里哭闹不停喊着要爷爷奶奶的唐妙纱,余然闭上双眼,抱紧胳膊……
发生在唐妙纱生上的事,令余然不由自主想起她的前生。不得不承认,韩慧娟说的事的确会发生,差不多年龄的小孩子在一起玩,免不了会出现攀比风,而这些她前世都碰到了,也亲自体会过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来自乡下,被同龄的孩子鄙视忽略,私底下恶整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