雇工的事情,洗衣房的事情,就像是雨天落下的水滴,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姚家的奴仆们已经很清楚的看清了形势,这个家,只有一个女主人,那就是新少奶奶,跟少奶奶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看看老太太,纵横姚家几十年,不也是败在了少奶奶的手下吗?
姚之麟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八天了。
往常回家的时候,总看到门房坐在台阶上晒太阳,今天回家,大门紧闭,台阶下面干干净净的,连个枯树叶都没有,异常的干净。
听见马蹄声,门房开了小门,看到是大少爷回来了,赶紧行礼,并跑下台阶帮他牵马。
姚之麟抬脚进了家门,从轿厅,二门,一路走来,一个个丫鬟婆子,小厮都很规矩,着实让他有些意外,平日里这些人不是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就是找地方偷懒,他看见的时候,会斥责两句,见不到的时候,可就不知道了。
回了院子,福娘正在看书,看到他进门,也只淡淡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姚之麟嗯了一声,问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是都知道吗?”
“也不是全知道,只是觉得这次回来,那些奴才们都不一样了。”
福娘抬了抬眼皮,“我开除了大部分雇工,洗衣房撤了,家里只剩下两个家生子当轿夫,后花园的人也裁掉了,反正现在能自己做的活儿,全都自己干。”
姚之麟脱掉了棉袍,摘了帽子,丁香在门外道:“少爷,洗脸水打好了。”
“姚之麟,把你的衣服放西屋去,别放在我屋里。”福娘不满地瞪他一眼,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
姚之麟靠近她,福娘朝里面躲了躲,姚之麟就像逗小猫一样,笑了笑,爬到了榻上,盯着福娘看,福娘拿书捂住他的脸,嫌恶的说道,“脏死了,一进门就应该洗脸。”
这句话,马上转移了姚之麟的注意力,姚之麟摸了摸自己的脸,狐疑道:“不会吧,真的脏。”
福娘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姚之麟起身去洗脸,福娘让玉燕进来,把姚之麟的衣服扔给丁香,丁香苦笑着抱过姚之麟的衣服,姚之麟洗了脸,接过丁香递来的手巾,笑道:“少奶奶的事情,不要告诉夫人。”
“您还笑得出来。”丁香小声嘀咕着,“少奶奶厉害一点也没什么,可不能对自己的夫君也这样啊。”
“丁香,你懂什么,休得胡说。”姚之麟斥了一句,对于这样的文福娘,他很满意,看着自己母亲一生庸庸碌碌,处处受人欺负,他早就对逆来顺受的女人看够了。
姚之麟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来到福娘的房间,福娘深感无力,这正房相互间之间实际上是通着的,根本没有门,只用门帘阻隔,平日里就是有个丫鬟站在门口,也不能阻挡姚之麟的脚步,怎么说他也是主人。
福娘瞪着眼睛说道:“姚之麟,我要把这间屋子装个门。”是,她要重新弄一下这房子,她要吊上顶子,然后装上门,成为一个真正的房间,她希望有自己的自由。
姚之麟挥挥手,让众人退下,玉燕犹豫着看了一眼福娘,还是退下了,他们是夫妻,姚之麟让自己退下,她只有无条件服从。
姚之麟坐在榻上,一把抢过福娘的书,“每次看到你,都是在看书,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福娘看了看桌上的西洋钟,淡淡道:“姚之麟,你回来之后,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老人。”
“那你陪我一起去。”姚之麟对这本《大正法典》上勾勾画画的地方非常感兴趣,想不到这个小姑娘对朝廷律法还有独到的见解,看来文家把女儿教育的很好。
想到府中那些只知道争风吃醋的女人,姚之麟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若是面前坐着的是一个啥都不懂的榆木疙瘩,自己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一般,那还真是了无生趣。
“福娘,走吧,我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等我们去看过祖父和母亲,就把礼物给你拿出来。”
福娘用余光看了他一眼,“金子还是银子?”
“保证比金银更值钱。”姚之麟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小财迷。”
福娘无语,他这纯粹是在逗一个孩子,其实,她比他老多了,快能和章氏称姐道妹了。
不过,和他一起去请安,这是必须的礼节,福娘让姚之麟先出去,她换一身衣服,然后跟着他一起去静远斋。
她记得哥哥出门回来,都是先见过爹娘,然后才会回自家的院子,怎么到了姚之麟这儿,就反过来了。
好在姚之麟很听话的出去了,福娘换了一身衣服,跟着姚之麟先到了静远斋,这一路上,因为丫鬟在旁边,两人并没有说话。
一进门,老太太就哭了起来,诉说这些天福娘对她的虐待,福娘静静的在一旁听着,老太太哭够了,怒骂姚之麟没用。
福娘不急不恼,笑道:“祖父,这些天您吃的好,睡得好吗?”
老太爷笑道:“那是自然了,我的孙媳妇孝顺,每天三顿饭都热乎乎的送过来,中间还有点心水果,晚上还有牛乳,这日子别提多滋润了。”
“那孙媳让他们预备的饭菜,是给您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
“当然是两个人的,死老太婆,比我吃的还要多。”
祖孙俩一唱一和,把老太太的脸都气白了,可福娘他们说的都是事实,自己无从辩白。
福娘和姚之麟对视一眼,姚之麟的眼底闪过一丝狡猾的光,分明对福娘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