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谁能在几乎昏暗的室内,稳妥的抄写着一本本不解内容的经文?她能做到,且专心致志。
试想,谁能在毫无乐趣的地方自娱自乐,对外界的每一件事毫不关心?她能做到,书中的精华浩瀚。
试想,谁能在屡屡谣言中一直可恪守着自己的责任?她能做到,清者自清,她连辩驳的意向亦无。
她是童洛玄,将自己暗封几日,全然不知阁外情况,除了三餐,也几乎与人不见,厚厚的经书在她手中被抄颂着,一字一顿,秀丽透着坚定的字样,仿佛是她的心意。
“洛玄?来,吃饭!”当真是惜字如金,童洛玄也不理会,知道来者是三殿下刘询的宫侍严如,不,应该说是燕王后严如。早在半年前,已身为燕王的刘询封严如为妃,记忆中清冷的女子,已为人妇。每当见到严如,心底总是会泛起阵阵冰涩,不知原因,只好保持着距离。
“时候不早了!”严如再次提醒,希望能够唤醒正在沉默在经文中的童洛玄,她的确不明白,那一个个连成语句的经文,尚不解其意,抄颂起来,究竟有何魅力将她吸引成这副模样。
童洛玄缓慢的抬起头来,对上严如那双好似永远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双眼,淡淡的说道,“有劳燕王后,洛玄还有些未曾抄完,不如再等一等吧!谢燕王后。”冷冷清清的一句话,就想将严如打发,其实严如也是想离开,无奈事实不允。
“洛玄,你不吃,我可走不了!”严如缓道,“太子殿下有令,你必须吃下去,魏香病了,本宫只好代劳。”这恐怕……是严如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为的只是向童洛玄申明自己的立场,作为燕王妃的她,亲力而为,是值得童洛玄荣耀的事。
可惜,童洛玄最不识这一套,淡淡的说道,“原来是太子殿下的意思,那倒真的是委屈燕王妃了!不过洛玄现时是吃不下的,若是燕王妃受得住经阁内的潮湿之气,尽可以多呆一阵子。”
严如微微皱眉,将托盘放到一边,坐到了童洛玄的对面,看她专心的神态,也忍住了打扰之意,静静的看着她,时间仿佛流回到曼菲苑之中,两个初入宫不久的宫侍呆在冷清的绣房内,学着并不重要的技艺。
“妥了!”童洛玄放下笔来,长长的松了口气,“这一次更顺畅。”看着完全没有任何错误的抄卷,她可当真是够顺心。
“王妃,要不要一起吃些?”童洛玄随口道,被晾在阴暗处的膳食已经失去原有的光泽,布染上潮湿的霉气,想必已经成为王妃的严如是不屑一顾的。
出乎意料的是,严如坐到了童洛玄的身边,捡起托盘备好的另一双碗筷,当真陪着童洛玄吃了起来,虽然有些惊讶,但选择默不作声的默许了严如的行为、毕竟对方是燕王妃,高高在上的身份陪着她一个带发修行的宫侍,在阴暗的经阁内用膳,对严如来讲,是不合时宜的,对童洛玄倒是无所谓。
或许是严如的举动微微感动了童洛玄,神情也不再似之前那般紧绷,细细的咀嚼着口中的饭菜,味道并不似庵中尼姑所做,倒有几分宫廷的味道。
没有动上几口,童洛玄便放下了碗筷,向严如道谢道,“洛玄多谢燕王妃款待,有所浪费,望燕王妃见谅。”她的一言一行,皆是疏远至极,她宁愿得罪燕王,也不愿意与严如多呆一刻,脑海中隐约出的印象,对严如只有满清茶的戒备与先时的不满,感觉从何而来倒是记不太清,她的记忆,始终支离破碎。
“既然如此,本宫也不多留了!”严如对童洛玄的冷漠也不太过理会,看着她重新站起走回案桌前,对着那些破旧的经书继续挡书,每翻起一页,都会扬起灰尘,她却浑然不觉。
既然严如不离开,童洛玄也要继续手中的工作,魏香也曾抱着一本经书坐在旁边陪着她,直到睡晕过去。严如的性情一如既往的清冷,并未因嫁给刘询而有所改变,何况他们夫妻两人都是清冷性情,在一起怕是极少交流。
最终忍不住沉默的,依然是严如,她的出现不会因为太子殿下的一句话,想必是为某些事而来,太子是不会指使已经身为燕王妃的她。
“洛玄,你觉得,王都是否有所改变!”严如淡淡的问道,时不时的抚向自己的腹部,令人遐想。童洛玄提笔轻笑道,“洛玄久居庵中,极少离开,想必王都的变化,也是顺其自然,理所应当。”
王都的变化?不如说是朝廷的变化!这天下以后注定是太子殿下的,她何必操心其他事情?
“燕王希望你能随我们一同去燕国,留在王都,对你不是最好的。”听不出严如的语气是否诚恳,但定然不是成功的说客,她此言一出,立刻引得童洛玄的反感,却听她回道,“但对于洛玄来说,留下来,也是不错的。”
严如静静的看着细心写书的童洛玄,知道现时谈论这些不合时宜,倘若不谈,进宫之后,童洛玄就会有更多的想法,想让她离宫很是困难。
“洛玄,去燕国吧,那里当真不错,住得久了,很是欢喜。”严如起身,忽见童洛玄紧皱眉头,将手中的笔稳稳的放下,狠狠的扯下桌上的纸张,团着一团,丢到案下,重新铺纸,不耐烦的情绪毫不掩饰的蔓延。好似才想起,严如尚在经阁上,童洛玄抬起头来,略微尴尬的一笑,“真是抱歉,洛玄怠慢了,无意的写错了几个字,还要重写。”
为何会写错,只因有人打扰,童洛玄低下关来继续研磨,丝毫不担忧因怠慢严如会有怎样的麻烦。至于被冷淡的严如,收起方才的焦急神情,已经了然,童洛玄是不会听从她的意见,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令她说过,捡起托盘,垂下眼帘缓道,“本宫先行一步,不打扰你了。”
“洛玄恭送燕王妃。”童洛玄头也不抬,礼仪尽失,直到严如真的离开阁经她才放下笔来,深深的回忆着,她与严如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令她不愉悦的往事,为何自己会排斥得这般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