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宫中的关系是如何牵扯,兄弟离散之际都会生出好些悲伤,三皇子寻向四殿下时散发的气息透着感伤,弥漫到童洛玄的心中隐隐刺痛。还会有谁,急于在她离开之前表明隐藏许久的心意,或愤恨,或不满。
满怀疑惑的她没有再等到任何人,收拾妥当的她随一位老太监离开,听着老太监说庵堂内令人“恐惧”的规矩,在她听来,规矩正是缔造那片净土的原因。
“姑娘,老奴送你到此,余下的路,有劳吴王妃代劳。”老太监向童洛玄笑道,宫门前站立的女子锦衣华服,沐浴在夕阳的姐姐分外不真实,高高在上的身份令她蜕变,后宫的女子望尘莫及,她与吴王之间定然经历许多波折才能走到一起,阻止他们的人,恐怕不在少数。
“妹妹?”童洛莹见童洛玄立于远处,老太监走的都没了踪影,她依然一动不动,似笑非笑,使得童洛莹不由得紧张,冲上前来,拉住妹妹的手察觉到她指尖的热度,大惊失色,迅速按向她的额头,异常滚烫,顿时被怒气填满。
“你都病成这样,在硬挺着什么?”童洛莹几乎是强行拉着童洛玄向宫内回走,被童洛玄紧紧的拉住,“姐姐,我只要离了宫就会好的。”
愣住的童洛莹诧异的看向妹妹,猛的将妹妹拉进怀里,闭上眼睛忍住哽咽的叹道,“都怪我,如果我的动作再快一些,也许……起码妹妹会快乐。”
“姐姐太担心了,妹妹一直很快乐,只是身体太弱了。天色将暗,早点到庵堂,早点休息。”童洛玄轻声道,她的确感觉到阵阵冷意,没有病中的萎靡,反而多了几分清醒。忍泣的童洛莹牵着妹妹的手,急切的想要离开皇宫,逃离也有不少温馨回忆的皇宫,噩梦甚于美梦。
马车安静的停在宫外角落,仅有一名车夫等候着她们。
“妹妹,披上衣裳,很快就到了。”童洛莹的眉间拧成了麻花,恨不得立刻就能到城外的庵堂,靠在她肩膀的妹妹气若游丝,时不时的发出轻笑,搂在她腰间的手偶尔缩紧,窝心的疼惜。“我和你姐夫将要离开王都,这几天我在庵堂陪你,好不好?”
“好!”童洛玄淡淡的回道,“姐姐能多留几日当然最好。”“妹妹,你再等一等,玲公主的事过去,我就接你走,我也会找到裕嘉表弟,我们一家人快快乐乐的,不去理会王都的事,就算是祖母在世,她也会希望我们平安。”童洛莹语气坚定,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早在很久之前已经开始暗暗筹划,托着关系进宫很容易,想离开分外困难,像童洛玄这种深得皇太后“宠爱”的宫侍,若非特许,怕是会在宫中等到终老、消亡。
“是啊,姐姐,现在的妹妹可是很相信姐姐的,姐姐说的现在的妹妹都会听着。”童洛玄微笑着说道,心里是很期待那份美丽的未来,即将要去的地方却是深沉的庵堂,不知何时才能离开。
“现在的妹妹?”童洛莹苦涩的重复道,“也就是说,待以后你还是不打算离开是吗?你这样的等待,究竟是为了谁?难道真的是五殿下?”连姐姐都知道?童洛玄的心中万分诧异,却不愿意抬头看向姐姐的表情,语气淡淡的说,“姐姐,那都是不真实的事,姐姐莫要相信,妹妹看来,哪里都比不上童家重要,除非……童家能再次恢复从前的荣耀,或者,就算妹妹办不到,也要查出童家受此磨难的原因,战场再凶残,也比不上人心。”
环住童洛玄的童洛莹,心中尽是感伤,妹妹在宫坚持的理由与她大不相同,却同样是为了自己的家,那份曾给予太多温柔的地方,谁都不愿意真的舍弃它,甚至想令它起死回生,真正的挽救它。
站在最前面的童洛莹有了自己的家庭,可以给童家一份安宁,最摇摆不定的童洛玄前途多舛,能为童家做得越来越少,最后的希望全部在李裕嘉的身上,希望能寻到他,也不希望他出现,矛盾的心中,只希望他能平安,直到童家重新站起。
“你的意思,我都懂,只是,你还小,就要抗起这么多,姐姐心里太难过。”童洛莹当真的心疼妹妹。
“姐姐,你当初入宫,不过妹妹这么大,妹妹要做的只是保护自己,姐姐要做的却是保护童家,妹妹比姐姐轻松。”童洛玄说出事实,姐姐永远都会心疼妹妹,始终忘记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王妃,到了!”外面的车夫低音唤道,车里的两姐妹被现实拉回,再多的惆怅敌不过被暂时放逐的实情,决定她们的命运有时就是一句话。下了马车,眼前一片泛着绿意的壁面,隐约间听到从墙壁内传来的乐音悦耳动听,少了庵堂原有的严肃,伴着清新流畅的曲调,身心由内到外的舒畅。
“不愧是国庵,尚未入门,就已消化了戾气,若是走入,岂不是消除杂念,坂依佛门。“真好,感觉真好!”童洛玄觉得自己的决定不错,比起留在阴郁的冷宫,安宁的庵堂更适合她。童洛莹并不赞同,“太安静,妹妹应该再活泼一点,住久了,恐怕会变得老气横秋,满腹理论。”
姐姐同妹妹想的不一样……童洛玄回头看向童洛莹,欲言又止,心里想说的话吞了回去,她与姐姐的认知总是有些差异,相互关怀,却不适合深谈。当她们说明来意,庵内的尼姑倒是略显诧异,仿佛未曾接到类似的知会。直到庵主的出现,才化解尴尬。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向庵主问过安的童洛玄见到庵主身后的刘涵,立刻跪拜道。刘涵却淡淡的向童洛莹问安,“见过王婶。”语气疏远,隐含不满。童洛莹的脸色也变得阴霾。
“小施主,请随贫尼来!”庵主无视太子、吴王妃的存在,只注意到准备在庵内为皇室尊贵人儿祈福的童洛玄,小小年纪选择枯燥无味的生活,需要的不仅仅勇气,更是安于平静的性情。童洛玄扬起笑脸,喏道,“是,庵主!”
从这一刻,她不再是凤阳宫的宫侍,而是无名庵堂的修行者。随庵主绕行的童洛玄忍不住回头看去,庵主叹道,“凡事有因缘,何必太纠缠。纠缠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神伤,或众人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