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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翌日清早,宛央便早早起身,紫兰将她的长发梳成高高的螺髻,正要向发间插戴钗环,宛央却出声制止了她,“不要这些装饰,我是去御前侍奉的尚仪,若是太花枝招展了未免太惹眼。”

“是。”紫兰诺诺应道,心里却是好生不以为然,宫里的人都说皇上封她做尚仪不过是权宜之计,料想这位杨尚仪必定会借着与皇上接近的机会好生施展手段,没想到她竟然连佩饰都不要,竟是真格要做尚仪的意思。

宛央在首饰盒子里翻了翻,见都是颇为艳丽的金饰,心里便不甚喜欢。她入宫时并未带什么首饰进来,只是为了便宜行事带了许多银票,如今好生后悔。

手指忽然触到一抹凉意,她将盒子最底下的东西抽出来,竟是一支绿玉的簪子,成色并不算好,样式也极为普通。宛央的手轻轻抚摸着那支玉簪,竟联想起从前有过的那支玉燕钗,那支钗在她成为皇后之后就不再佩戴,宫变后更是不知所踪了。

宛央唇边浮出一丝笑意,将绿玉发簪插入发间,如同当年佩戴玉燕钗一样,只是发钗不是从前的那支,连自己的人……也不是从前的那个长乐公主了。

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站起身来,香兰立刻拿来一件碧色烟水长裙,欲替她穿上。宛央蹙眉道:“我不喜这个颜色,换一件红色的来。”

香兰立刻变色,犹豫道:“尚仪新入宫,怕是不知……皇上素来不喜宫人身着红色,连宫里得宠的娘娘们也都不敢穿红色,所以内务司送来的衣衫都是素色的。”

宛央轻蔑的笑了,“既如此,便将我昨日入宫时穿的衣裳拿来罢。”

香兰与紫兰对视一眼,见宛央神色坚决,只好去拿了来。那是一袭正红的广袖留仙裙,是她凭着记忆亲手缝制的,仿的是当初初来永朝接风宴上的那一袭华衣。

“好漂亮碍…”香兰忍不住出声赞叹道。

宛央听得此语,神思竟是一阵恍惚,依稀还是旧年岁月,微芷捧着那件撕破了的留仙裙,惋惜道:“好漂亮的一件衣裳,就这么可惜了。”

然而终不过是幻影一现,眼前是展开了衣裳的香兰,正等着她穿衣。

红色菱纱勾勒出了她曼妙的身姿,饶是她姿色平平,这正红的颜色却衬出了三分娇艳,让两个婢女看得眼前一亮。

“尚仪穿红色真好看。”紫兰由心赞叹道。

一个小宫监在门口恭声道:“尚仪,师傅叫我来告诉您,时辰不早了,请您随我去勤政殿。“宛央不置可否的看了看自己在镜中的身影,红衣依旧,容颜却已不复当初。唇角弯出一个无懈可击的弧度,她轻启朱唇:“好,走罢。”

萧源建立谡朝后,便将从前的崇政殿更名为勤政殿,而历代帝王作为起居之所的极天殿在大火中焚毁后,虽然在废墟上建起了新的宫室,但萧源却另择了乾元宫为居所,极天殿反而废置了。

宛央从前便很少来崇政殿,如今跟在小太监身后,一边默默记忆着路线,一边问那宫监道:“不知小公公如何称呼?”

那宫监年龄并不大,听她如此有礼的问话,面上竟是一红,“尚仪姐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小连子便是。”

“若是要我叫你小连子,那你也不许叫我尚仪了,我姓杨,”宛央笑道,顺口问他:“不知这尚仪……究竟是做什么的?”

小连子挠了挠头,尴尬回道:“杨姐姐,这个我也不知道,待会儿你直接问师傅好了。”

不过片刻便到了勤政殿偏殿,萧源还没有到,安公公早已候在殿中,见她进来,“尚仪来得正好,咱家正要给你讲讲这里的规矩。”

“杨莞聆听公公教诲。”宛央恭声道。小连子伸了伸舌头,自去一边站着了。宛央向正殿张望了一下,见大臣们都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分成两列立在殿中。

安公公讲了片刻便停下了,小声道:“时辰到了,今日你且照我说的来做,明日起来后便直接到乾元宫去候着。”说罢便疾步走到正殿殿门处,等着迎接帝王。宛央也跟了出去,站在安公公身后,与小连子并列而立。

“皇上驾到!”内监尖利的嗓音响起,殿内的一众人等跪了一地,宛央亦跟着跪下,高呼:“恭迎陛下!”

萧源走到龙椅上坐下,沉声道:“平身。”

宛央跟着安公公走到龙案一侧,见他向自己使了个眼色,便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茶杯。宛央稳步走过去,将茶杯端到一边的小几上,按之前安公公的吩咐取了茶壶泡茶。待得倒好茶水,底下的大臣们正在议事,宛央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端起茶盏放到萧源案前,然后碎步后退。

那一抹红影就如此突兀的掠过萧源的眼底,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袭上心头,然而待他看清那女子的容貌,才觉物是人非。

耐着性子等到退朝,下面的臣子鱼贯而出,萧源却还坐在龙椅上没有动。“添茶。”他沉声道。

宛央略怔了一下,安公公急忙向她打个眼色,她这才会意的上前去端茶杯。然而袖口一紧,萧源竟伸手捉住了她的袖子,目光怔忡的打量着她。

茶杯从她手中滑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萧源这才松开了她的衣袖,神情却依旧怔忪。宛央急忙跪下故作惶恐道:“皇上恕罪,奴婢一时失手……”

萧源看她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颤抖,目光黯淡了少许,“不妨事,你先退下罢。”

在像安公公这样的外人看来,不过是皇帝临时起意想要调戏御前女官,结果女官却惊惶失措的打碎了茶杯,坏了帝王的兴致。安公公不由得暗想:看那杨莞也是个行事稳重的人,怎会有这样好的机会还不把握,难道真的是自己看走了眼?看她今日虽衣衫惹眼,但发间半点珠翠也无,反而插了支翠玉簪子,和衣裳的颜色一点不衬,实在是大大的败笔。

然而萧源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眼球几乎瞪出了眼眶。

“去将多宝阁里的那支玉燕钗拿来,赐给杨尚仪。”

“是。”安公公诺诺称是,立刻走向偏殿,那支玉燕钗是前朝遗物,据说是太子妃的专用物品,珍贵非常。

“奴婢惶恐,失手打碎茶杯本该受罚,怎敢领受皇上赏赐?”宛央低声道,仍旧保持着跪地的姿势跪在龙案旁边。

萧源看向她,觉得发髻上的那一支绿玉发簪分外刺眼。安公公已然将玉燕钗取来,他接在手中看了片刻,便顺手插在宛央发顶,将绿玉簪子取下来丢在一边。

“从此这玉燕钗便是尚仪的专用之物,你要好好保管,出宫时是要归还的。”萧源低声道,心中有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奴婢遵旨,谢皇上隆恩。”宛央犹豫了一下才谢恩,心中亦是百味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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