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早已大开,李鸿和薛郁莲闻报已经亲自迎了出来,笑道:“云峰、凝姑,你们回来了?”夫妻二人赶紧给施礼。李鸿说道:“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了,快进去吧。”说着以手相让,把夫妻二人让进了院子。带回来的东西自有人接过去安置。
薛郁莲把樊梨花接进厢房和柳如烟、窦玉仙、曹绣鸾姐妹们相见。樊梨花一进门窦玉仙就拉着她问长问短,樊梨花含笑和姐妹几个说话。
正说着话,一个小童儿进来说道:“公子让给薛世子奉茶呢。柳小姐不是说要亲自去献茶吗?”柳如烟笑说:“知道了,我这就来。姐姐请安坐,今天我亲自给表兄准备了好茶,一会就回来。”说着,领着一个小丫鬟出去备茶。窦玉仙和曹绣鸾在旁边忍不住笑。樊梨花就明白了八九,笑道:“你们又弄鬼。”窦玉仙笑道:“姐姐放心,我们不会难为姐夫的,只是让他小小的吃点儿苦罢了。”樊梨花笑向薛郁莲说道:“亏了你还是姐姐,也不说拦着点儿,看着自己的弟弟被人作弄。”曹绣鸾笑道:“瞧瞧,凝姐姐心疼了。”樊梨花脸一红,没说话。薛郁莲笑道:“茵妹不过是依着旧俗敬云峰一杯茶,算不得作弄他。你放心,不会让他难堪的。”边说着话,边令侍女摆上茶点果品。让窦玉仙和曹绣鸾陪着樊梨花说话。又出来命人准备酒宴。
薛丁山跟着李鸿进了正房,举目一看,不禁一怔。房中主位上坐着徐茂公、程咬金,秦汉、秦英、柳梦明在下手相陪正品茗说话。见他进来秦汉、秦英、柳梦明连忙站了起来。秦汉笑道:“新姑爷回门了?失迎,失迎。”薛丁山满怀疑惑,连忙过来跟徐茂公和程咬金施礼,说道:“晚生参见二位老千岁。”程咬金“呵呵”笑道:“免礼,免礼。今天你是娇客,我们都是作陪的,不用多礼。秦汉,快请新姑爷落座。”秦汉笑着,一扶客位上的椅子,说道:“新姑爷请就坐。”薛丁山让他们闹得如坠云雾,李鸿笑道:“云峰,快坐下吧。两位千岁和秦将军是我单意请来的,大家一起热闹热闹。”薛丁山只得告了座,在客位坐下。李鸿命侍从献茶。
侍从去不多时,回来说道:“禀公子,柳小姐亲自来为薛世子奉茶来了。”李鸿一皱眉,说道:“这又何必?”
话音未落,柳如烟领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丫鬟手里捧着一个描漆葵花式小茶盘,茶盘上放着三个羊脂细瓷杯。
柳如烟进来便笑道:“今天是表兄和凝姐姐回门大喜,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是要奉上两杯香茶的。”程咬金笑道:“应该,应该。还是柳小姐知礼周到。”柳如烟笑道:“表兄,可记得咱们绛州有俗,新婿回门,女家是要有三杯进门茶相敬的?”薛丁山点了点头,说道:“倒是有此一说。”柳如烟笑道:“既然如此,表兄这三杯进门茶是一定要喝的。”
说着,回身双手端起一杯茶递到薛丁山的面前,说道:“这可是我们为了迎接表兄回门特意精心熬制的上等好茶。这第一杯是敬婿茶,请新姑爷高看我们凝姐姐一眼。凝姐姐日常间若有不周之处,还望表兄看在樊家二老份上不要计较。 表兄,请吧。”薛丁山接了过来,见杯中也不过只有少半盏茶,颜色与平常的茶略深一些。说道:“多谢茵妹妹费心。”略一迟疑便呷了一口,茶一入口,一股苦涩辛辣之气直冲七窍,满口里着火一样,不禁一皱眉。想要吐出来,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好意思。程咬金见状,问道:“丁山,你怎么了?”薛丁山只得勉强把茶水咽了下去。呼出一口气,说道:“没什么,果然是好茶。”柳如烟忍着笑,接过茶盏放下。
回身又端起第二杯,说道:“这第二杯是和合茶,祝你们夫妻相亲相敬,白首到老。 表兄,请。”薛丁山心里一惊,“呃,茵妹妹,这……”柳如烟笑道:“怎么?表兄难道不想喝这杯和合茶?”薛丁山只得接了过来。说道:“多谢妹妹。”咬着牙勉强呷了一口。这一杯较之第一杯苦味稍减,落口略有甘甜。薛丁山这才松了一口气,将茶水咽了下去。
柳如烟又端起第三杯,笑道:“这一杯是祈愿茶,愿凝姐姐早日缔结明珠为薛家接续香火。 表兄,这一杯你可要一口不剩的全喝了,剩下一口可就不灵了。”薛丁山看着这杯茶,有点儿心惊胆战了,勉强接过了茶杯,略一犹豫。柳如烟笑道:“表兄,快喝埃姑母可等着抱孙子呢。”程咬金也跟着笑道:“是啊,既然是柳姑娘替你许的愿,你就快喝了吧。”薛丁山没办法,只得狠了狠心,将杯中的茶水一口含到了嘴里。这杯茶出乎意料的清爽甘甜全无苦涩之味。薛丁山这才把茶咽下去。茶一落喉,和刚才的苦涩搅在一起,更是五味俱全,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了。
柳如烟见薛丁山喝完了茶,笑道:“好了,三杯进门茶敬完了。奴家告退。”说完,领着丫鬟出去了。
柳梦明连忙命晨亮斟了一盏清茶递给薛丁山,说道:“这几位姑娘到一处就没好事,从昨天就商量着作弄表兄。”李鸿说道:“明弟既然知道何不拦着?云峰,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她们只是开个小玩笑,并无恶意。”薛丁山喝了一口清茶压一压口中苦涩,笑道:“姐夫言重了,妹妹们也是好意,小弟怎么会见怪埃”
程咬金好奇地问道:“怎么?这茶还有说道?”柳梦明笑道:“老千岁不知,这哪里是茶埃这是几位妹妹想出来作弄表兄的,第一杯是用黄连加生姜煎煮而成的;第二杯是黄柏加了一些冰糖熬的;第三杯是用甘草加了冰糖和蜂蜜煎的。”程咬金听完哈哈大笑,说道:“难为她们怎么想的。”徐茂公笑道:“这叫先苦后甜。正应在丁山和梨花的姻缘上。”程咬金笑道:“对,对。三哥说的极是,先苦后甜,以后只有甜就更好了。”
说笑了几句,李鸿命人摆上酒宴。分序落座,童儿斟酒。程咬金说道:“前两天怕出意外一直压着大家不许多喝酒。如今一切圆满,今天可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了。”秦英笑道:“前两天四爷爷一直不让我们多饮,害得大家都不得尽兴。今天一定要尽兴。”李鸿笑道:“前两天让老千岁和两位将军劳累了,今天借云峰回来的机会一并致谢。”说着,为徐茂公和程咬金斟了一杯酒。“一杯薄酒不成敬意,多谢二位老千岁为薛樊两家费心撮合。”徐茂公和程咬金举杯和李鸿一饮而尽,程咬金笑道:“还是李家孙儿知礼。丁山,我们为了你跑前跑后的忙了这些年,也不说给我们斟杯酒?”薛丁山连忙笑道:“有姐夫在前,晚生不敢越礼。”说着,也给徐、程斟了酒,“老千岁,这杯酒感谢老千岁为晚生,为薛家费心。请。”也陪着饮干了。又给秦汉,秦英敬了酒。大家边说边饮,十分热闹。
柳如烟令丫鬟端着剩下的两杯残茶回到厢房,说道:“我们只顾了准备敬婿茶,没来得及准备敬女茶。正好表兄还剩了半盏,凝姐姐,你就将就着喝一口吧。”说着,端起半盏就往樊梨花的唇边送。樊梨花连忙躲过,笑道:“你们作弄薛将军还不算,还要来作弄我。”柳如烟笑道:“这是我们家乡的旧俗,你既然做了绛州的媳妇,怎么能不遵守绛州的旧俗呢。茶是一定要喝的。你不喝,可别怪我们硬灌了。”说着,向窦玉仙使了一个眼色。窦玉仙过来笑道:“凝姐姐就喝一口吧。”说着,拉住了樊梨花。柳如烟擎杯在手便要灌她。薛郁莲笑道:“好了,别闹了。你们闹完云峰就罢了,何苦还要再闹凝姑。她天天苦药汁子灌得也够了,还用得着你们来灌她这个。”柳如烟和窦玉仙相视一笑,说道:“还是大姑子疼弟媳妇。我们都是外人。罢了,看在表姐的份上且饶过她。”这才作罢,令丫鬟把剩茶拿出去。
薛郁莲也令人摆上了一席佳肴美酒,笑道:“请姑奶奶上座。”樊梨花笑道:“姐姐别闹了。姐妹们安生坐着说说话吧。”姐妹五人分序安坐。窦玉仙斟了一杯酒递到樊梨花的面前,笑道:“姐姐和我有半师之仪,今日师父回省,我这个做弟子的理应先敬一杯。”樊梨花连忙说道:“我身体不好不能饮酒,妹妹又不是不知道。”窦玉仙笑道:“姐姐如今得了救命仙丹,早已经脱离沉疴,日趋复剑小饮一杯料也无碍。”柳如烟也笑说:“这两天不见,凝姐姐越发肌肤莹润,神采飞扬,全不似前日憔悴羸弱的模样。看来这颗救命仙丹果然是药到病除埃为了庆贺姐姐愈好也该饮一杯埃”樊梨花不好再推辞,只得饮了一杯。众姐妹也便不再劝了。说了一会儿话,薛郁莲令人摆上饭,吃完饭,漱洗已毕。烹上茶来,品茗闲话。
晨亮进来说道:“世子酒沉了,公子让收拾枕簟请世子稍示歇息。”薛郁莲娥眉一蹙,嗔道:“怎么又喝多了?”晨亮连忙说道:“二位秦将军轮番相劝,世子也是情非得已,不得不饮。”薛郁莲又说道:“二位千岁在跟前也不拦着?”晨亮笑道:“程千岁还一直跟着劝呢,哪里还拦着。徐千岁见世子不胜酒力才拦住了,让世子下来稍事休息。”薛郁莲叹了一声,令侍女在床榻上准备下枕簟,让晨亮去请薛丁山。窦玉仙、柳如烟、曹绣鸾连忙避了出去。
晨亮去不多时,挑起帘栊。薛丁山脚步不稳地走了进来。樊梨花连忙过来扶住,见他面上通红,二目乜斜,嗔道:“怎么又喝了这么多,赶紧去躺会儿吧。”薛丁山摆手说道:“没事。我清醒得很。”樊梨花扶他在床榻上躺下。薛郁莲说道:“你前两天的苦还没受够?刚把酒劲过了就忘了难受了。”樊梨花连忙说道:“姐姐,将军既然已经过量了,姐姐就别再埋怨了,让他先歇歇吧。”薛郁莲摇摇头,说道:“你又护着他。惯得他日后没了顾忌有你受的。我去让人煮点儿酸梅汤来。”说完,转身出去了。
薛丁山在枕上拉住樊梨花的手,笑道:“还是贤妻心疼我。”樊梨花夺了自己的手,粉面含嗔,说道:“你不是说过要当心身体,不再饮酒过量了吗?话音还没落稳呢,便又食言了。”薛丁山赔笑说道:“生气了?程千岁看着秦汉弟兄劝我,我怎好生硬回绝啊,我以后戒了,谁劝也不饮了,你看如何?别再生气了。埃”樊梨花叹息道:“你的话没一句信得的。这会儿说的好好的,转眼就忘了。”薛丁山一皱眉,说道:“我是那样的人吗?凝卿,我自觉得心口不舒服,你给我揉揉。”樊梨花见他剑眉颦蹙,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也不好再多做埋怨。只得坐在床边,给他揉着心口。
柳如烟和窦玉仙在对面西厢房中见薛丁山进了东厢,薛郁莲又出去了。相视一笑,柳如烟往樊梨花的房中指了指,窦玉仙一笑,两个人出了房门,蹑足潜踪来在东厢窗下,隔着窗纱向里望去。见樊梨花坐在床边轻柔地给薛丁山按揉着前心,薛丁山捏着樊梨花的手,一双虎目含情脉脉地看着她,目光温存得似乎要滴出水来。两个人不禁羞得粉面绯红,回身掩口而笑,又悄悄退了下来。恰巧薛郁莲带着侍女捧着一盏酸梅汤回来,见两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觉好笑。两个人低头往回走,正和薛郁莲撞了个满怀。薛郁莲笑道:“女孩儿家偷窥人家夫妻说话,好不害羞。”两个人脸一红,慌忙回西厢去了。
薛郁莲挑帘进来,问道:“云峰,觉得怎么样了?”薛丁山连忙把目光从樊梨花的身上收回来,说道:“就是心口有些难受,倒也没觉得怎样。”薛郁莲说道:“又是老毛玻我让人煮了酸梅汤来,你喝几口吧。”樊梨花扶着薛丁山坐起来,端过酸梅汤递到他的面前。薛丁山接过来喝了几口。笑道:“我今天这一趟回门可真是五味全尝到了。”薛郁莲笑道:“你这才吃了多点儿苦?凝姑两三年了都是这些苦汁子伴着,不是也过来了吗?行啦,你先歇歇吧,一会早点儿回去,还有事情呢。”说完,领着侍女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