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丁山听薛郁莲说起了父亲,勾起了心底的伤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天意弄人,如果不是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发生,何至于有今日之遗憾。”
樊梨花待他姐弟出去了,连忙收拾好衾褥,将白纱收起。重新坐在梳妆台前,云兰进来服侍她梳好了云髻,簪上凤钗。又淡淡地施了脂粉,贴了花钿。穿上大衣裳,系好了披帛。这才出了内室来在外面,刚走到门口要挑帘子,正听见薛丁山向薛郁莲说那番话。薛丁山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滴甘露滴在樊梨花的心上,温润了她几近枯萎的心花,刹那之间重新焕发生机,并破蕾绽放。将身子靠在门上,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泪水却不由自主的落了下来。云兰见她又垂泪,急忙问道:“小姐,小姐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又落泪了?”樊梨花连忙拭去泪水,含笑说道:“没什么,刚要出门眼睛里被风吹进了沙子,揉一揉就好了。”说着话,轻轻搌了搌眼睛。这才挑起湘妃帘出来,下了楼台,一直来在葡萄架之下,含笑说道:“姐姐和将军说什么呢,说的这么投机?”
薛郁莲见她出来了,便止住了话语。笑道:“没说什么。收拾好了?那就一起去晨省吧,正巧我也没去呢。”
薛丁山一笑,说道:“姐姐一大早什么也顾不得就跑到忆兰轩来了。难道小弟是老虎能吃了你们姑娘不成?小弟就那么让姐姐不放心吗?”薛郁莲笑道:“我倒不是怕你吃了她,你要是真吃了她,也省得我再为她操心了。”
说着话,姐弟两个人站了起来,和樊梨花一起往外走。樊梨花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姐弟斗口,说道:“姐姐就那么烦我,先是想着把我嫁出去。而今倒好,又想着让将军吃了我。妹妹哪里得罪姐姐了,让姐姐恨我至此。”
薛郁莲笑道:“我不把你嫁出去,我们薛家怎么得一个有才有貌的好媳妇埃哼!你这张刁嘴我就恨得牙痒。云峰啊,以后好好管管你媳妇,别让她撒娇放刁的欺负大姑子,小姑子。”
薛丁山笑道:“俗话说:多一个大姑多一层婆婆;多一个小姑多一层口舌。你们不欺负她就罢了,她还能欺负得了你们吗?再者说:再近近不过夫妻。我能胳膊肘儿往外拐吗?”薛郁莲笑道:“好你个见色忘义的。刚把媳妇揽到怀里,就把骨肉姐妹忘了。”
樊梨花在一边羞得粉面绯红,只得低下头自顾走路,凭他们姐弟自己说笑。薛郁莲笑道:“瞧瞧,凝姑还不好意思了。都是要当婆婆的人了,脸皮还那么保”
三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来在了柳王妃的卧房。
廊下的小丫鬟看见他们来了,急忙挑起帘子。薛郁莲问道:“母亲起来了吗?”小丫鬟说道:“王妃早已经起来了,正和二姑奶奶说话呢。大姑奶奶、世子、少夫人请进去吧。”薛郁莲在前面,薛丁山和樊梨花跟着一同进了柳王妃的卧房。果然,柳王妃正在梳头,薛金莲在旁边坐着,母女两个人正在说话。薛郁莲进来万福,说道:“母亲安好。云峰和梨花来给母亲请安来了。”
薛丁山和樊梨花双双来到柳王妃的面前施礼,说道:“母亲安好。”柳王妃看着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媳妇,欣慰地点了点头,说道:“快起来吧。梨花,好点了没有?”樊梨花连忙含笑说道:“已经大见好转了,多谢婆母垂念。”柳王妃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气色倒是比前两天好了一些。好啊,你早点儿好起来,我们也好早点儿放心。看到你和丁山和和睦睦的,我也就放心了。以后若是丁山再欺负你,你只管和婆婆说,我一定替你做主。”樊梨花笑道:“我们是年少夫妻日常之间难免有一些争争吵吵,婆母不必忧心。媳妇一定谨遵婆母的教诲,和将军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再也不会让婆母为我们担心了。”
柳王妃看了看薛丁山,说道:“你以后要和梨花好好的便罢,你要是再欺负她,我一定不和你善罢甘休。”薛丁山连忙赔笑说道:“母亲请放心,儿一定谨记母亲的训教,好好地待梨花。再者说:她是姐夫的妹妹,姐姐看待她比女儿还亲。我要是再欺负她,姐姐还不得和我拼命埃儿就是不遵母命,凭姐姐的那一身武艺,儿也不敢得罪她埃”
薛金莲在一旁“噗嗤”一笑,说道:“原来哥哥和嫂子和好并不是因为心里有嫂子,而是怕挨姐姐的打呀。嫂子,你看,哥哥心里还是没有你。不如来世我托生成男儿身,嫂子就嫁给妹妹吧。”薛郁莲笑道:“小妹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老惦记着抢凝姑?”薛金莲笑道:“谁让嫂子长的貌似天仙,我见犹怜呢?既然哥哥不知珍惜,凭什么我就不能惦记惦记着呢。”
柳王妃一皱眉,说道:“你们都多大了,还这么贫话斗口。”姐妹两个这才不说话了。
柳王妃看了看樊梨花,说道:“梨花,我正有事要和你们商量。你们成婚之后也已经三四天了,三天回门之期已经过了。不如就等到第六天才应回门之期吧。”樊梨花一笑,说道:“婆母,回门之说不过是古人的规矩套子罢了。媳妇就在府里,回门之事就免了吧。”柳王妃笑道:“你说的也并非没有道理。只是,既然是古人定下的规矩,就必定有古人的道理。倘若不应回门之礼乃是大凶之兆。你姐姐和表兄虽然是自己人,不能挑剔什么。还有窦家和曹家的两个女孩儿呢,不能让人家觉得咱们礼数不周埃再者说:她们帮着你赶制礼衣受了不少累,也该好好谢谢人家。回门之礼还是要的,我让人准备重礼,后天乃是吉日,你们就走一趟吧。”樊梨花见柳王妃说的句句在理,只好点了点头,说道:“既然是婆母这么说了,媳妇遵命就是了。”
说话之时,侍女们摆上了早饭。柳王妃说道:“今天没别人,你们就跟着我一起吃饭吧。”姐弟三个和樊梨花答应了。柳王妃正位落座,薛郁莲、薛金莲左右相陪,薛丁山和樊梨花在下手落座。
不多时吃完了饭,侍女捧进来净水服侍他们母子漱洗已毕。
忽然,夏荷进来说:“荀清来传话,说是圣上打发人来宣世子进行宫一趟。”
柳王妃一皱眉,说道:“不是说给了几天假吗?怎么又来宣了?”樊梨花一笑,说道:“大概是为了前天粮草被劫之事。将军赶紧去吧,看看圣上怎么说。”薛丁山点头,说道:“好,我这就进行宫一趟。”说完,向柳王妃施礼退了出来。
薛丁山回到书房换了公服,出了帅府命荀清鞴马。荀清早已经把马准备好了。薛丁山上了腾云马,带着荀清和吕漓离开帅府,一直来到行宫之外。在门前下马,唤黄门官进去回禀。黄门官进去时间不大,出来说道:“薛元帅,万岁在御书房等着你呢。随我来吧。”薛丁山跟着黄门官进了行宫,一直来到御书房的门外,黄门官说道:“薛元帅请稍后,我进去说一声。”说着,上了台阶挑帘子进来,说道:“万岁,薛元帅来了,在外面等候宣召。”
李世民正和徐茂公,程咬金说话。听说薛丁山来了,便说道:“宣他进来。”黄门官又出来,挑起帘子,说道:“薛元帅,万岁宣你进去。”
薛丁山急忙整理衣冠,趋步进了书房。来在书案前推金山,倒玉柱跪倒行君臣之礼,说道:“臣薛丁山见驾。”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薛爱卿平身,来啊,给薛爱卿看座。”执事太监急忙移过来绣龙墩,说道:“薛元帅请坐。”薛丁山谢了恩,站起身来,说道:“不知道圣上宣召微臣进宫为了何事?”李世民一笑,说道:“朕前天接到了一道本章。 本来昨天就要宣召你来的,因为你要去白虎庙祭拜老元帅就没让你来。你先看看吧。”说着命内侍道:“将前天的本章拿给薛爱卿。”内侍急忙从书案上拿起一道折本来到薛丁山的面前,往前一递。薛丁山连忙躬身接了过来。心里不免纳闷:“皇上接的本章,让我看做什么?莫非有人向皇上进谏,说我的不是不成?”打开折本,从头看罢,心里不觉一阵酸楚。原来是樊梨花因为粮草被劫之事上的自罪表章。
表章之上写道:臣本一介女流,自幼娇养于深闺绣户,懵然不闻外事。然则家事中变,致臣落于野莽之地。幸天不绝人,赖恩师收养,授臣道法于深山,令臣阅兵书于仙宫。又蒙恩师垂爱,及笄之年许字臣于薛门为妇。翁姑见怜,视如己出。臣原应晨昏侍奉,以报翁姑之垂爱。寻蒙圣上圣恩,不弃区区弱柳之质,委以军国重任,此诚惶诚恐也,臣敢不竭犬马之力欤?
然微臣才薄智微,沉疴萦身,有负圣恩隆眷,于整顿军马之要际,欻旧病复发。贱躯之弱,一如秋风之枯草,卧榻难行,而怠慢军务甚矣!后,臣大意失策,致突厥趁虚而入,伏于山中,劫我军辎重于林下。幸有世子谋略,扶大厦之倾,解覆卵之灾,使我军辎重失而复得,此亦吾皇之洪福也。然臣之失职,罪莫大焉,臣虽百死亦不足挽臣之过矣。!故求圣上降罪,惩臣失职之大过!今臣以失职而误军,无复胜元帅之大任,恳请圣上谅情,另择贤者以代之。
臣思薛世子精通兵法,武艺纯熟,咸任二路元帅职,更兼此辎重被劫之危机,世子沉着以应,五路分兵以追回。世子之才,堪当帅位!故臣荐世子为三军元帅,以利西征,以安军心。叩请圣上恩准。
惶恐之情,病墨不能尽言,谨拜表以闻。
薛丁山看完了,合上表章,双手恭恭敬敬地又递给了内侍。然后,躬身施礼,说道:“圣上。元帅最近告假修养,军中之事都是微臣主理。这次辎重被劫之事,罪责不在元帅,而是微臣一时大意,思虑不周之过。请圣上降微臣失职之过,此事与元帅无涉。”
李世民听了薛丁山这几句话,暗暗点了点头。
原来,自从前天李世民接到了樊梨花的表章,心里就忐忑不安。拿着这道本章翻来覆去看了多少遍,心里不断的猜测樊梨花为什么突然之间会请求辞职,并且要推荐薛丁山为元帅。想了半天,向旁边的内侍说道:“快去宣英公和鲁国公来见。”内侍不敢怠慢,急忙去宣来了徐茂公和程咬金。
两个人不知道李世民为什么突然宣召,连忙赶到御书房来见。进来施了礼,说道:“不知道圣上宣召微臣为了何事?”李世民让内侍把樊梨花的本章递给了徐茂公,说道:“徐爱卿,你看看,元帅这是什么用意啊?”徐茂公用双手接过来表章,打开了从头看完。说道:“圣上,元帅的意思很明显埃这是上表自罪,以平三军悠悠之口埃”李世民说道:“这个朕岂能不知道。只是,为这一点小过也不至于引咎辞职埃还要举荐薛丁山为帅,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隐情啊?”
程咬金在旁边一听,立刻说道:“万岁说梨花要辞职,让丁山当元帅?”李世民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元帅刚刚命人送来了表章。说是要让朕撤了她的元帅之职,让薛丁山代替她出任元帅。”程咬金听了一皱眉,说道:“这还用想吗?一定是丁山又和梨花使性子,梨花才要让帅印的。”
徐茂公连忙说道:“四弟,不要胡乱猜疑。丁山虽然和梨花有嫌隙,却也不至于拿军国大事胡闹。万岁,不如宣召丁山进宫,问问他的意见再做道理。我们在这里猜疑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埃”李世民点头,说道:“军师说的也是。明天樊元帅要行拜见宗祠之礼,他们也要去白虎山祭奠薛平辽。那就后天吧,后天宣召薛丁山进宫,看看他的意思再说。”徐茂公点头,说道:“既然如此,就是后天吧。后天宣召薛丁山进宫一问就全明白了。”
程咬金说道:“三哥你说的也太简单了,你直接问他,他能说实话吗?”徐茂公一笑,说道:“四弟,是真是假,你不会察言观色吗?话可以是假的,眼神,表情不会太假的吧。”一句话说得程咬金无言以对,只好说道:“那就依着你吧。后天把那小子宣来问问再说。”君臣就这样商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