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王征北大捷,这一消息传回帝都的时候宣帝的病情忽然好转了许多,看来精神的力量果然是强大的,然而就在他挥师南下前往帝都的时候却忽然传来北翼王造反的消息。
于是西陵王所率东启军与北翼王的北军在桓山附近展开了激战,由于事发突然,东启军又有一部分被玉无陵分回西陵,加上军中出了细作,玉无陵一行人被围困在桓山山脉之中,又逢大雪天气,此消息一传来便震惊朝野,弄得人心惶惶。
宣帝带病上朝,如今朝内兵马能与北军相提并论的只有欧阳家,而欧阳家狼子野心宣帝心知肚明,此番若是纵容欧阳将军率领御林军北上,造起反来恐怕就是他这副老骨头也镇不住他们了。如今在帝都情势尚未明了,因此,欧阳家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只盼玉无陵能早些冲破重围重回帝都,如若不然,这东启江山怕是要易主了吧。
朝堂之上几番争吵过后,欧阳莫一马当先,上前拱手道,“臣愿挂帅出征征讨北军,救西陵王出困境。”
宣帝眼睑半合,泻出一丝锐光,卢相不慌不忙地走出来道,“欧阳将军年事以高,恐不宜远征,皇上可令派军中良将摔八万御林军北上接应西陵王。”
宣帝唇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么以卢卿之见,应该派谁去呢?”
卢相不敢与宣帝对视,轻轻低了头踟蹰起来。
宣帝微微一笑,声音转为柔和,“无妨,卢卿有话直说便是。”
为了儿子的前程,也为了东启江山,卢相一咬牙道,“犬子不才,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征讨北军,势必保我东启安定。”
宣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凝着卢相,“公子可在堂上?”
话落,一身蓝衣的少年挺身走了出来,卢风正是年少风华,意气风发地跪倒在宣帝面前,不卑不亢道,“臣卢风,愿领兵北上,平叛乱,保家国。”
宣帝淡淡地点了点头,“可读过兵法?”
卢风拱手道,“臣自幼熟读兵法,三年前月沙国犯我边境,臣曾随军上过战常”
宣帝满意地点了点头,“众位爱卿可还有别的意见?”
欧阳莫哼了一声道,“黄毛小儿岂敢与我将帅之家相提并论?”
他大步上前,冲宣帝行了一礼道,“征北平叛关系我东启江山存亡,非同儿戏,恐卢公子不能担当重任,臣以为,征北将领须得再行商酌。”
一句话又在朝堂上炸开了锅,大臣们争论不休,宣帝心中烦躁,加上病体垂危,激怒攻心,一仰头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朝堂之上立刻混乱起来,内侍们赶紧退了堂带着宣帝回宫休息去了。这征北一说又暂时搁置下来。
长乐殿内,一身墨蓝色衣衫的男子凌风而立,风吹起他黑色的长发,俊美的半边脸孔隐匿在黑暗之中,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有那双眼,散发着清寒的冷光,如狼一般嗜血的眼眸在月色的衬托下,越发的深沉寂寥。
身后忽地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声,他深深吸了口气,敛起眸底的冷寂,转而变得温暖而又盈满悲伤。
萧祈缓缓转身向着内堂走去,屏风后,一脸病容苍老年迈的皇帝倚着床榻静静地躺着。听见脚步声来到床前,他连眼睛都未睁一下,便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
“七郎,你来了。”
萧祈单膝跪下,声音清清淡淡,却掩饰不了关怀,“回皇上的话,七郎在此守候,一直未曾离去。皇上您终于醒了,可吓死七郎了。”
眼前的人,不过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不过纵然是风烛残年,他也还是东启帝国的皇帝,有着决定一切生杀大权的力量。
也许,这就是欧阳家所忌惮的东西。
如今,留着最后一丝气力,他知道,他在等,等那个人的归来。
或许在他的心中并不疼爱那个儿子,可是他却无疑是最好的帝位接班人。
“七郎,告诉朕,朕还有多少时间?”
萧祈低头,眸光变幻莫定,望着宣帝因病重而灰败的面容,剑眉轻轻蹙起,他弯腰为宣帝抚平皱起的眉,“皇上是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定能好起来。”
宣帝轻轻摇了摇头,睁开眼,即便是病中,他的眼底依旧有着帝王深邃而锐利的光芒,仿佛要将人看穿一般。
萧祈坦然抬头,如孩子般执拗地望着宣帝,二人对视了良久,宣帝忽地又笑了,“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般孩子气,叫朕怎么放得下心……”
“皇上……..”萧祈轻轻握住皇帝的手,低垂了眼眸,似有无数幽怨,长长的睫毛恰到好处地盖住了他眼底流泻而出的冷寂。
“七郎可知北翼王造反的事情?”
萧祈眉间紧蹙,哼了一声道,“那北翼王早有反心,如今趁着皇上病重,这般起兵也正在预料之中,只是皇上待他这般好,他却不顾念兄弟之情……”
宣帝摇了摇头,“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罢,当年的事情不提也罢,他要反朕,朕必然不会再留他。好歹你也跟随陵儿几个月,对他此番中伏这件事怎么看?”
萧祈低了头,迟疑片刻道,“王爷心思缜密,臣不敢妄言。”
宣帝笑了笑,“朕恕你无罪。”
萧祈吸了口气,道,“或许只是王爷的疑兵之计,平乱朝纲,一石二鸟。”
宣帝赞许地点了点头,道,“你这般聪明,放你在宫中真是辱没了你的才能。”
萧祈心中一惊,惶恐地跪下,道,“七郎不敢,黄山莫要赶七郎出宫。”
宣帝眸底掠过一丝深思,道,“告诉朕,你支持谁?”
萧祈蓦然抬头,迎上皇帝犀利的眼神,眼底浮上一层水雾,如此俊美绝世的容颜,如此凄苦的眼神,或许,真的是他多心了。
“皇上,七郎谁也不支持,只想皇上能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见他模样凄苦,说的真诚,宣帝轻轻叹了口气,“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