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没有照进郝崖城的时候,一道白影悄声无息地落在了城墙上。在巡视的羌族兵还未有机会发现异样时,便已“流星”之利,滑开他们的颈项。在确保城楼上再无任何人后,她依计划销毁所有的火器和粮草,打开城门,风一样的飘下城楼。
郝崖城一若所有还处在黎明前的城市一样是寂静的,可是这份寂静却重重地敲打着她的心。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步伐因眼前所看见的而愈发沉重起来。
这是地狱的写照!
她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失去了生命的躯体,或躺着,或趴着,或被吊着,那一双双阖不上的眼中透露的都是对死亡的惊惧;她踏上的每寸土地都染上了红色的,在雨水湿润后,更是染上了她的鞋面;她呼吸的空气都充满了焚烧的焦味和鲜血的腥臭!
在她见到那满树的尸体后,脚步更是再也抬不起来了。
那些,是那日和她一起躲入破庙里的人。
连他们都遭到了毒手了吗?
悬月颤抖地阖上眼,悲哀地认识到,郝崖已经是座死城了。
这场战争根本就已经结束了,天朝输了,输的一败涂地。
颤抖的指尖摸到了腰间的鼓起,那是洛淮在她出发前塞给她的七彩烟花。
都准备好了,就点燃七彩烟花,不要一个人行动,一定要等我们一起。
她想起了洛淮一再的嘱咐。
可是,六哥,她这次要失信了。
她掏出所有的七彩烟花,手腕一翻,尽数落进了地上的水坑。
郝崖城已经不需要解放了。而现在,这里剩下的,就是她一个人的事了。
她望向街道的尽头——破庙的方向,她相信,索兰一定在那里等着她。
洛淮站在凸起的峭石上,静待着头顶那片浅灰染上七彩的时刻,可是,他的心却随着天际一点一点地泛红而沉重了起来。
“殷老!”他看向身旁的殷傲,眼带询问。
“还没有。”殷傲斩钉截铁地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殷老!”洛淮跺脚急道。
他再没有办法等下去,再等下去,他怕等到的会是悬月冰凉的躯体。
“还没有!”殷傲不由分说地抬手再道,“王爷,我们要等,一定要等。”
“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难道他们真要等到这场战争的结束,等到重楼口中不可改变的最后结局?
“等到……”殷傲陡然止住了话头,微眯了眼。
洛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适才还是沉睡着的郝崖城不知何时起了火,四处散着浓烟,挡住了初升红日的光芒。
“全军,进城!”殷傲扬手下令,歇伏在整个山头的王朝士兵顷刻间往山下的城池急奔而去,呐喊之声震动了这片广袤的大地。
“北羌是蛮民之族,一旦起了战争,就不会允许它所侵占的土地上留有活口。这场战争,从一开始,我们就输了,只是,即便注定要输,我们也要为我们残死的百姓一血仇恨。而只有,现在,才是翁主为我们创造的最好的时机。”
原来这就是重楼口中“必败”的真正意义,那么,悬月呢?悬月又在哪里?
驻步,昂首,在温暖的晨曦中,她听见了,震动整片山河的呐喊,属于胜利的呐喊。
他们还是踏上了这片被鲜血洗涤过的土地,为亡死的人们申讨着来不及述出口的冤屈。
收了视线,唇上也挂上了笑。
她提了气,脚尖轻点过红色的地面,飞身掠向城中的最高处,在感受到那份令人窒息的压力的同时,她看到了,在她目的的终点,出现了她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