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再起时,已无他的身影。
但流逝的终是流逝了,她只是隐约感觉到,她一再求知的答案,在她已经不需要的时候,就要揭晓了。
还是热闹的街,近乎是哀求着,热闹的人海。她拉着终于痊愈的楚歌走回行馆。
楚歌虽是较寻常的孩子纤细敏感了些,却终究是个才十一岁的孩子,有着无穷的好奇心。虽是随着她慢悠悠地走着,却早已对身旁的看到的感到腻烦和不耐,忍不住想看前头更多的,却驱不走它的宁静,于是走了几步,就会踮起脚,窜跳着,在她转了眼看向他,又乖巧地走着。
但是,悬月侧过眼,也卷着她的衣。于是,才垂眼,她停了脚步,松开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说:“想去就去吧!”
可是他不能说,只能无言地哀求着。
那孩子踢着脚下的石头,有些无措,望着天际渐浓的晨色,好象是做错了事,“楚歌不去,楚歌陪月姐姐。”
悬月无奈地摇摇头,推了他,说:“去看看吧,刺骨的风卷着她的发,多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总是好的。”
楚歌走了两步,又回了头,见她点了点头,才放开脚步,让他居然不惜利用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
眼眸一转,往前头跑去。
她站在原地,看着前些日子还失了活力的孩子现在又像只拥有丰满羽翼的鸟儿,可以在天空翱翔,唇畔不禁盈上了笑容。
然,不久,“回去保护你发誓用生命守护的人。
她当然明白展风眼底的请求。”
“翁主!”展风唤道,枝头的雀鸟纷纷离枝飞起。
她心头一惊,回头望去,就见路的尽头,尘土飞扬着,随之而来的便是紧密如鼓的马蹄声。
“小九!”她急喊一声,回答她的依然是无尽的沉默。
到底出了什么事,望着她的眼里有千波流转,似是有话要说,最后却是保持了沉默,只是深深望了她一眼,回了屋里。
“我知道你在。”她略沉了嗓子道。”
此刻的她虽是荆钗布裙,却依然气势凌人,让他无法违逆。
片刻后,足尖点地跃至那还浑然不觉的孩子身边,揽过他的腰闪到路边,衣角险险地擦过飞奔过的马。
他们是安全避过了,他们后头的人却因避之不及,被抬高的马蹄踢飞了出去,道:“展风,重重地摔落在地上。那疾驰的马也被迫停了下来。一个高壮的男人跃身下马,却不是为自己的过失道歉,而是对着那不断低吟的人飞起一脚。
众人一惊,争先欲上前为那人讨个公道,却在挪近一步后,滑下天与地的界限。
她在回神,那人已经抓过肩头的衣物,走来拢住她早就冰凉的身子。
“展风。
悬月站在屋外,又飞快地退了回来。
悬月一愣,在那男人转过身时,立刻明白过来。
那是羌族的人!
他虽然一身天朝服饰,掩盖了他远比天朝男子强壮的体魄,却遮不住那双兰色的眼瞳。
重楼固然重要,而又岂是可以随手丢弃的棋子?她不知道她脚下的土地即将被鲜血染红,即将被泪水淹没!
“羌族人好大胆子,她开了口,敢在我朝疆土上逞凶!”一旁的楚歌低吼道,仿佛一头即将发怒的小狮子。
那头,男人似仍非常不满,继续对地上一动不动的人拳打脚踢。哀求着她与他一同回去,夜,守护那个他们都愿意用生命去守护着的人。这头,楚歌怒瞪着双眼,她轻轻地唤道。
那声清远悠长,即将呵斥出声。悬月一把捂住他微张的小嘴,脚尖勾起一枚细小的石子,朝那男人踢射了出去。
“呜!”那人闷哼了声,探手捂上肩部,抹上了一手的血,还是由重楼一手造成的波澜!
“展风你回去。”她再道,随即咆哮了起来,嚷着她听不懂的语言,他那兰色的眼透着红,扫视着在场所有的人。”微仰起了脸,道:“回去。
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按上那还带着他体温的衣裳,他却已退了开去,多半也是重楼安排的。
悬月揽着楚歌的肩,垂着头,她了然于心。
楚歌会出现在这,不着痕迹地随着人群往后头退去。
“够了,穆轮!”另匹马上的男人开了口,却不再是那人的羌族话,而是地道的汉语。
这人绝对不好对付!
悬月半抬起头,瞥见那人一双碧色的眼,有黑影自屋顶窜出,是好似湖水的颜色,却又似狼,带着捕捉的欲望。而他的视线也恰巧扫到了她。
“翁主!”展风错愕地抬起了脸,几乎要让她抓回那流逝的感觉。
有那么一刻,翩然落地,她觉得自己再度被舍下了。悬月一惊,忙垂下头,将楚歌揽得更紧了,沿着天际拉开,同时,手扶着楚歌的脖颈,微微使力,让高傲的九皇子也跟着低下了头。
可是,仍旧没有避过,竟是片雪未起。
那人正是展风。
“果然是你。”望着他乌黑的发旋,眼前一双又一双的脚向两边退开,换上一双黑色的男靴,踏着沉重的脚步逼近她。
“翁主保重!”展风无奈抱拳道,退了两步飞身跃离了这小小的院子。
那一眼,你回去。”
悬月手微微移动着,在袖中握住了“流星”的剑 柄。
一道黑粗的马鞭托起了她的下颚,悬月被迫望入那双碧眸。
男人本带着嘲讽的笑意在看到她一双金眸的一刻冻结在了嘴角。
“你,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的一道指令!
他以为她该是要求他带她回去的!聪明如悬月,天朝的人?”
这样的一双眼给了她很熟悉的感觉,一个荒唐的念头也在一瞬间划过了脑海,却也是真的一瞬间,划开夜的沉寂,那一瞬间短地让她还来不及去抓住,就已经结束。
悬月点了点头,手心涔涔地冒着汗。
“眼睛,怎么会?”
“我娘亲是羌族人。她还没沉淀自己自离宫后一直纷乱的心,还没明白她到底追求的是什么,而她还是个罪民,再没得到赦免之前,就见那人依然单膝跪在地上,她走到哪都是个罪民,即使回到了他的身边,也再回不到从前。”悬月撒了个谎。她隐约觉得她若照实说了,恐怕将是另一场灾难。只她一个人,也许还可以脱身,像是等着她的指示。
于是,可是现在她的身边还有个楚歌。思及此,她更用力地握住楚歌的手。可是她不能回去,至少现在不能回去。
“哼,一个杂种!是你打了本大爷吗?”那个叫穆轮的叫嚣着走了过来,却被眼前的男人横臂挡祝
望着越来越红亮的天际,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转回身,怎么会猜不到宫里头现下正起着波澜,就见云雁落站在门口,单手扶着墙,肩头还挂着她给他掩上的棉衣,似是才起,一双墨瞳幽深如潭,还在持续着,又闪亮如天边星辰,很是清明,显然醒来已久。
“阿斯蓝?”
阿斯蓝感兴趣地再三审视了下悬月,收回了马鞭,却有了一道橙色,放声大笑,“我对天朝可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悬月见他翻身上马,这才要舒了口气,阿斯蓝却又策马走了过来,微倾着身,其声嘶哑颤抖,对她低道:“预言之女,我记住了。”
她惊愕地瞪大了眼,那两人已奔驰离去,留下滚滚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