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公公。”
宫里一名大太监沉大福,是八阿哥胤祀安排与芷双接头的人,他手下也有心腹可当跑腿,為了这一仗,做好了方方面面的准备。芷双是有任务在身的人,九阿哥胤禟当日选择她入宫,就是看中她的模样。带到胤祀面前,他嘱咐芷双在未获皇上宠幸之前,在宫内切勿生事,但凭她这一脸姣好的面容,动作太多反而惹人疑。
“小主,皇上还有再翻你的牌子吗?”
“没有,就那天在堆秀山见了一面,当天晚上就召我侍寝,然后就没下文了。”
“哦?那你侍寝时,皇上说什麼了没有?”
芷双回想那晚的情形,若一女子以**之夜当作新婚之夜,那一晚可真是没有什麼新婚的喜悦之意:“没有什麼好话。”
“此话怎讲?”
“万岁爷说看着我就想起了齐贵人。”她不知是因為面子拉不下还是真的对康煕付诸了妻子的爱心,此时说来仍是咬着牙,揪着袖口,隐隐带着恨意。
“小主不必担心,八爷已经把这层关系料到了,万岁爷喜欢你,齐贵人也是功劳不少。你只要获了宠,他日就有留在这宫里的本钱。只要稍加几日,略施小计,你必定可以封妃。”
“那八爷是怎麼打算的?我们那群答应,他能贪鲜到几时?我打听到一消息,说皇上会翻答应的牌子,全是因為齐贵人这几天身体不好,而且这牌子还是齐贵人搭的路。只怕过些时日齐贵人又好了,万岁爷的魂儿就又回去了。”
“嗯,我也收到这消息了,到底真假几成,现在是无人能知。你看那些个答应,有什麼动向吗?”
“有。”她回答得很肯定:“很大一部分人都在说齐贵人的好话,说她能為我们答应安排这一出,也算是有心。将来就算争不过她,也不能怪人家。 毕竟这机会在自己手上,不能让皇上对自个儿留心,能怨谁去?”
“哼,真是一群容易骗倒的小蹄子。爷们也正担心这一点,那消息也是奇怪,齐贵人又不是粉退花残之岁数,犯不着这麼快就要把人。就算她当真不孕,把你们捧了上去,生了龙裔,将来照样也可不买她的账。无论怎麼看,她这一着都非利己。”
“就是,现在谁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各种想法飘来散去的。她倒是天天活得悠哉,我们每天照例去请安,她既没不妥,也没吩咐的意见。”
“还是八爷说得对,大家都小看了那齐贵人的本事。八爷说现在情形特殊,叫你在宫中多加留意一点,随时伺机行事,有机会就得压她一下,咱们可不能让她牵着鼻子走。”
人家总说,机会是上天给的,能否捉住它,就要凭个人的本事。
成嬪生有一子,乃是皇七子胤佑,不过他生来就有残疾,左腿总使不上劲,平时走路虽不用拐杖,但细看便知脚步浮浮,身子不太平衡。他虽不能武,但读书不错,练得一手好字,康煕好字,所以对他也很是疼爱。
“齐贵人,这小胖现在越发活泼了,吃的也多呢。”
“可不是嘛。”齐宣领着红梅出来溜狗,看那胖乎乎的狗儿奔来跑去,四处乱钻,圆圆的屁股一顿一顿的,像一个肉球,特好玩儿,特可爱。
“哟,一眨眼的功夫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快追着。”
齐宣穿着那花盆底鞋,想跑也跑不开,红梅要顾着她,也不敢迈开脚步追。
“红梅,你别只顾着我,狗狗那麼小,万一掉到池塘里就麻烦了,你快去追,我不会摔的。”
“喳,主子你可得小心啊,你这鞋不能跑。”红梅拔腿就追,还真怕那小胖会掉进池塘淹着了。
胤佑进宫向额娘请安,没想中途竟冲出一只小狗,来不及躲避,收不及那左脚,正欲抬起之时那小狗也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发出咿呀的声音往旁边冲去,冷不防地撞到了旁边桥上的汉白玉石,当场一命呜呼!
“小胖,小胖…小胖!”红梅追至竟看见这麼一幕,看来像是胤佑踢走那狗,害它撞墙致死。小狗头崩血流,倒在地上,连抽搐地气息都没有了。
“红梅,追着了没?”齐宣随后出现,胤佑看见她,心里忽然有些凉意--如此看来,她是那死去小狗的主人。
“主子,小胖它…”
齐宣不等红梅说完,便看见那搁在地上的尸首,乍看之下也吓了一惊:“小胖怎麼了?”
“胤佑见过齐贵人。”他赶到面前行礼:“胤佑不知这是齐贵人的小狗,方才闪避不及,它似也受惊,意外撞死,还请齐贵人原谅。”
齐宣认得胤佑:“七阿哥言重了,既是意外,没有人想的。”红梅已经抱着血染的小胖来到齐宣身旁,一脸恐忧地看着她,不知该怎麼办。齐宣不缺伤感地道:“唉,可怜的,给我吧。”她亲自抱过,也没有什麼意思再和胤佑说话,转身走了。
“什麼?你把她的狗给弄死了?”成嬪见亲儿来请安,本是乐开怀的事情,却听他道来这事儿,神情转慌。
“额娘,你不用着急,齐贵人也明白那是意外。我看她没什麼架子,不会有事的。”
“你道来是简单,额娘和你说,那人可精得很呢。凡事都藏着掖着,谁都猜不到她要干什麼。那狗虽说不是什麼值钱的东西,听说却非常讨她的喜欢,而且这狗儿算起来,也是万岁爷赐的。”
“是皇阿玛赐的?”胤佑不介意地笑道:“儿臣回头向皇阿玛去请罪,事情说明白了,皇阿玛也不会责怪的。”
“胤佑,你就是太善了,你以為这宫里的人都像额娘一般疼你?”成嬪走来又晃去,好不容易坐下来:“事发的时候就你一人在场,后来跑上的还是那女人的近身奴婢,她们二人若是合计起来整你,你能找谁说去?”
“额娘,我知道你在后宫不容易,什麼人都不敢相信。可不过就一只小狗嘛,值得你这般担心的吗?我想那齐贵人万宠一身,也犯不着為了一只狗和我过不去吧?这样子,就太小家了,也枉皇阿玛疼她一常”
“怎麼不会?她就是仗着万岁爷疼她,你都没去她宫里看过,啟祥宫虽不大,可要什麼有什麼,那安南的珍珠,那暹逻进贡的五色水晶围屏,还有法兰西进贡的蕾丝布、掛钟啥儿的,只有你没见过,没有她缺少的。万岁爷那是一箱一箱地往她那儿送的,都堆不进去了。”
闻到她话里的酸味,胤佑从怀中掏出两样物品:“额娘,儿臣带了点东西给你玩玩。上次你说原有的珍珠链花了一颗,所以我买新的来给你。还有这西洋的怀表,时间调得可准。”
成嬪一看这两样昂贵精致的珍宝,便立即笑开了眉:“哟,这真漂亮,是合浦的吧?圆泽色均,这肯定很贵吧。你也真是的,孝敬额娘用心意就好,哪里要浪费这钱埃”一边说一边把珍珠链戴在颈上,摆着显着,就怕不够亮眼。再拿起那怀表,纯金打造,磨得极光滑,里面的时刻手工细腻可见,真让人爱不释手:“哎呀,这叫怀表吗?我在皇上那儿见过。后来听说那齐贵人讨了去,真没意思。”
“额娘,你喜欢就好,不管怎麼样,你现在不也拿到手了吗?”
“话是这麼说没错。”忽然又见悴容:“可是皇上终究还是疼她多一点,额娘在这宫里,平日要应付这个妃那个妃就已经够累了,现在一个贵人都敢压在我头上,这口气叫我怎麼咽得下去。佑儿,你可得好好争气,别让皇上小看你了。”
“额娘放心,儿臣知道。”
“唉,这些都是后话了,眼下得想个法子看怎麼过这一关。我想想你说得也对,万岁爷也断不会為了一只小狗而难為你。只是额娘这麼多年谋计惯了,这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那齐贵人会怎麼在皇上面前拔弄是非来着?外头的女人我就不说了,这宫里的女人,就是太闲了。没得宠的想得宠,得宠的就想炫耀,想抓势。你要是因為这事儿栽了跟斗,并不是因為那只狗。”
成嬪的说话,胤佑是认同的,只是他见过齐宣不止一面。他自小残疾,很多人向他示好,有的是真心可怜同情他,有的则是拿他当挡箭牌,做坏事被皇上降罪之时能有个人替自己顶祝而另外有的也為了讨好他这个為嬪的额娘,攀附妃势,从而求得宫中好过。虽然身残但心不残,这个残疾倒教会了他如何察言观色,纵生面谱,皆以心眼观之。那齐宣的事情,他处在宫外也听得不少,就连那些市井之徒都作了好些个版本说书道唱,只是碍于天子脚下,也不敢明着说名字罢了。
但是齐宣不同,此人双眼带善,断不会是阴冷之人。而且听成嬪刚才道来,在这深宫里,她应有尽有,势头已经不需再争,无用多疑的尊贵。何必去和皇子闹不和?拿着这小事发难,除了自毁长城,胤佑想不到她有半点利益可得。
“额娘,我呆会儿去向皇阿玛请个罪,这件事情,我自会了了,额娘就不用担心。”
“现在看来,也只有这麼着。如果那女人真的有下一步,额娘也不是好欺负的,正好借这事儿拿她开涮!拼着我和万岁爷二十多年的夫妻情份,我偏不信,咱们一个嬪一个皇子,还不够她一个贵人来得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