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驼子碰了一辈子灰,被辟头盖脸地说了一通,赶紧笑嘻嘻地赔不是:“可不是嘛,爷说得极是,小人说的那是屁话。”
“你还记得那女的长啥样?”
“记得,那女的虽然没咋说话,可身上那股傲气哟,小的隔叁条街都能闻得到。”
“你是驼子,还当自己是狗啊?”这些有钱人说话向来是不择字眼,仗着钱财雄厚,别人都得过来讨好巴结,所以即使是在自个儿家里当了一辈子的管家也是口没遮拦。那老驼子倒是毫不介意,反正地位是没有的,只盼着在这些人身上捞够油水,為日后一个万一留条后路便成。尊严--对于扬州城内一大批依靠盐商为生的市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他们从事着叁教九流的职业,包括花匠、石工、菜佣、酒保、清客等等。可以说,盐商们的奢华生活大大刺激了扬州服务业的迅猛发展,在这里,只要你有钱,想要干什麼都行。
“嘻嘻,小的是在给爷儿说笑呢。”
“你若真闻得她那股味儿,今晚就能把她揪出来,咋现在还是纹丝不动的?说,你要几天才能找到她?”
这话可把一向滑头的老驼子问住了,其实今天下午他已经开始跟踪打听,无奈半途让胤祥施计摆脱。他到城中有名的高级客栈打听了一番,也不曾有人见过这叁人出入。心里正在纳闷,是不是外地来城做买卖,打算在此落脚之人。
“小的叁天之内给爷儿找出来。”
“叁天?给你两天的时间,人手不够你尽管调,随便你怎麼用人用银子,反正你得给我把人找到,去吧。”
“是。”
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都可以如此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搜寻,為的就是图个新鲜。如此糜烂的生活,却是他们乐于享受的。
竖日,康煕带着齐宣领着一眾官员游瘦西湖,游天宁寺,一路行到平山堂。
平山堂是游目骋怀的好地方。堂前古藤错节,芭蕉肥美,通堂式的敞厅之上,凿着大字的匾额高悬:“你看,这是名闻遐迩的宋代着名政治家、文学家欧阳修贬谪扬州太守时所建。”他向身旁的齐宣解释,随行的人员马上就附声说起当年欧公不为世俗所羁,一到扬州,就爱上了蜀岗,于是在此建堂的事跡。闻说每到暑天,公余之暇,他常携朋友来此饮酒赋诗,他们饮酒方式颇为特别,常叫从人去不远处的邵伯湖取荷花千余朵,分插百许盆,放在客人之间,然后让歌妓取一花传客,依次摘其瓣,谁轮到最后一片则饮酒一杯,赋诗一首,往往到夜,载月而归,这就是当时的击鼓传花。
“那这些‘坐花载月’、‘风流宛在’的匾额正是追怀欧公的轶事嘍?”齐宣问道。
“齐贵人说得对极了。”
眾人都知齐宣现时受宠,康煕去哪儿都带着她,官员们自是见风使舵,拍皇帝的马屁同时不望向这位贵人主子拋媚眼。
“这附近有荷花…”她伴着碎步而走,自言自语地说:“叁月赏梅花,若这里有梅花就更美了。”
“朕知道你最喜梅花了,可惜这里没有。”康煕知道齐宣更喜白色小野花,梅花则是她的第二最爱。
“梅花和这里的光景可谓相得益彰,互生辉影呢。”言谈间说着,一行人继续漫步于各景点中,随即康煕赐宴群臣,还接见了一些盐商代表。一天的光景就在忙碌中渡过,傍晚时分,康煕觉疲累,小睡。
“齐贵人。”
齐宣坐在假石山边缝制鞋垫,遇着出来透气的胤祥:“十叁阿哥有礼了。”她笑言,与以往那个丫头时代无异,胤祥越发觉难得--当今世上有很多人,一朝得势便忘记旧人。
“这针脚做得可密,手工精细,又进步了。”想起她以前在府中便是最巧手的丫头:“这垫子是做给皇阿玛的吧?”
“嗯。”嘴边堆满幸福的笑意,身上的功夫一穿一扯都充满了柔情:“皇上说那新鞋垫穿着不舒服,我就试着给他做一个,还不知道合适不。”
“皇阿玛那麼喜欢你,只要是你做的,他一定穿着合适。”经过这些日子的相随相侍,他亲眼所见康煕对齐宣的爱宠已到了不可或多的地步。
“看你说的,你也想学那些官员耍嘴皮子?只懂拍马屁,不懂做正事?”
胤祥被她这样一说,哈哈大笑起来:“你看看你把人家说得都不像话了,好歹今儿一整天别人都讨好你许多,说尽了好话,送尽了厚礼。没看那巡抚拿出来的南海珍珠耳坠子,那色儿真叫圆润。两江总督送给你的翡翠鐲子就更不用说了,翠录通透得仿佛一指可穿。”还有其它琳琅满目的礼品,胤祥就此略过,不再一一细举。
“你喜欢啊?那统统送你,拿回去赏你府里的小妓们。”
“你如今可是贵人,说这话也不怕被人听见?”
“听见就听见唄,难不成还去皇上那儿告我一状?”
“噢,你仗着皇阿玛宠你,开始肆无忌惮了。”
齐宣又再穿针引线,為鞋垫进行最后的埋边工作:“对,你看不过眼啊?那你也告我一状去。”
胤祥摇头甩手,一副怕怕的模样:“我可不敢,闹了个上奏不实,还得把自己给赔进去。”二人谈笑同生,胤祥见旁无闲杂人等,收了笑声道:“我查到那个吴带龄与两江总督关系密切,不止这样,似乎当年与索相也索有来往。”
“真的?”
“嗯,我也恐消息有误,所以特别谨慎地查着,待会儿正要向皇阿玛报去。”他溜着眼睛,左右顾盼地问:“这事,你怎麼看?”
叹气摇头,胤祥会这样问,是因為他為难:“我明白你為什麼為难,不过既是他自己不争气,也怨不得别人。”停下手中的活儿,与胤祥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