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在毓庆宫协助太子处理政务,基本上是胤禛办事,太子胤礽侧身躺在榻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对国家大事一概含糊而过。只消胤禛批好了折子,给他扫视一眼,便盖上印璽,作实发落下去。
“老四,最近京城倒是安静,我都没听说有哪个官有求的。”
“官安其职,民安其生,这是好事。”
“你说得也对,不过当官的哪能无所求啊?这天下太平,我们大清国就不需要那麼多官员,拿着朝廷俸禄又不做事,我们干嘛要养着他们埃”
胤禛一听便知话中有味,他冷冷地回应:“太子,天下太平,不是每个圣贤君乐于见到的吗?我还没听说哪个皇帝喜欢天下大乱的。”
胤礽“噌”地一声坐起来,说:“老四,我可不是这意思。这太平盛世,是那些官员的功劳吗?都是皇阿玛的功劳!那些官员们整天就顾吃吃喝喝,也不知在哪儿拿得这麼多闲钱,只顾自己花,也没想着為国家出点力,做点事。”
胤禛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最近太子地位不如从前,好几次都被康煕在金鑾殿当着眾多官员的面子斥责其处事欠妥,让下面的人对他这个太子失了信心。进贡的银两和珍宝都较以往少了很多。再加上最近康煕厉政整顿官场的败坏之风,很多人都自顾不暇,谁还有空去管这个已经日渐失宠的太子?
“太子。”胤禛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知道这数是少了点,可你也知道我平时也不多个钱。这还是那天贪玩写了一副字,拿去裱的时候被一外来人相中,还开口问我价钱,我一时贪玩,就要了他一百两,没想到他当真买了去。”他孜孜说来这件趣事,见胤礽兴趣不太盈然,还看出其略显不满之意,便又道来:“我知道你平时是花惯使惯,可如今不比从前,皇阿玛要整顿风气,在这势头上,当官的不敢乱来,都知道要避避风头。经商的也要安于本份,省得赔了夫人又折兵。你既身為太子,也应明白箇中之理,协助皇阿玛把这件事情办好,也让他记你一功不是?”
胤礽知道这四弟一向冷面,外人都说他话里喜欢冷嘲热讽,但此时听来,却也是用心劝喻,诚意為他谋前程。想到这里,他便笑道:“老四,我这不也是说说嘛。你不知道,那些人往常见我得势,总是前呼后拥地,拖着我哄着我地走。现在见皇阿玛对我有点失望了,就个个翻脸不认人,就怕我拖了他们的后腿。你说这是什麼世道?叫我能不生气吗?如今皇阿玛离宫,虽说交待了我代理朝政,可他们个个都不拿我当回事!你看看这些折子,一天也没几个,有的也是说些芝麻绿豆的小事,说是等着让我批阅,其实就是把我当猴子耍!”
胤禛说:“太子,既然如此,那你就更应该拿出魄力,用事实证明他们是错的!你不是只有一个封号,你还有能力!”
“有能力就怎麼样?到头来还不是一个储君而已?摆着看嘛,你道他们心里不是这麼想?我对上还有一个皇阿玛,有什麼事最终还得皇阿玛来做决定,我这个太子就是个窝囊货色,不管用。”
“太子!”胤禛喝止他:“太子不可失言!皇阿玛从小就细心培养太子成才,太子怎可如此抹杀了自己?”这样的话传了出去,就是大不逆。这个太子也是,自己不争气,却怪别人不给他机会,怎麼不想想自己做了什麼事情让皇上失望至此?皇上在金鑾殿上责骂,就是故意丢他的脸,期望激起他的上进心,干一番好样的!哪知他却只知怨天怨地,自怨自艾,想着还是别人的孝敬不到,亡国之君,莫过于此。
胤禛心里绕着弯儿,不想再与胤礽胡扯甚多,赶紧把剩下的折子批了,便起身告辞。胤礽也不留,他早已累得几度入睡,一听胤禛要走,马上便更衣钻进了被窝睡得呼呼作响。
胤禛出了毓庆宫,兜着英华门转了一圈,然后夹着花园小道,来到了啟祥宫的门口。红梅开门见他,险些没有吓一跳。先前是十二阿哥深夜求见,现在轮到四阿哥?虽然她大概知道齐宣最近為了惠妃德妃在宫里从中作梗一事而费尽心神,但这又与四阿哥何关?难道是因為十叁阿哥?
胤禛不会轻易求人,现在面对红梅,也未动容,只是叫她传话,并说此事不能耽搁。
红梅碍于胤禛的强势,那双冷一样的双眼透出锋利的光芒,在夜晚之中更见利害,让人不敢对他作反抗之意。红梅自然也是如此,只好乖乖地叫醒齐宣。
“什麼,你说谁来了?”
“四阿哥,他这会儿正在门口等着通传,主子是否要见他?”
“就他一个人吗?”齐宣没有约他见面,胤祹的事情是惠妃想要拿她开刀,但根据以前的经验,太早张扬,反而弄得事败。所以至今此事都未曾在宫里传开了来,齐宣心里很明白。
“是的,就他一个人。他说一定要主子,不能耽误了大事。”
“好,替我更衣吧。”
齐宣并不是刻意避开不见,只是奇怪為什麼不是胤祥前来,难道事情有变?怀着满腹疑问,她素装来到胤禛面前。
“四阿哥,你有急事要见我?”
“是。”胤禛也不与她客套,与她并非多日未见,自从齐宣可以自由进出乾清宫,胤禛总见她在康煕身旁侍候,两人琴瑟和谐的幸福早已埋藏了他心中的爱情。从别扭到习惯,从抗拒到接受,从拘谨到面对,他已经知道要如何和现时的齐宣相处。
两人的身份地位,就像是一个无法扭转的局面,你能随着它走,却不能再回头观望,因為一切都已经变成滚滚红尘,捉不住摸不到,也看不见。
“胤祥查到了一些事情,可他不方便进宫,今晚我在太子那边理政,才有机会过来找你说话。”
“查到了什麼?”
“惠妃派人出宫找过一个叫‘何草儿’又名‘香兰’的女子,听说她是妓女出身,还专门服侍那些达官贵人。”
“惠妃怎麼会查到她的事情?”齐宣对于这一点始终有疑,胤禛摇摇头,没敢作准:“具体的不太清楚,只好像听说这女子在郊外小村生活,有一次好心救了一生人回家之后没几天,从此便杳无音讯,村里的人都当她是彻夜逃走的。”
“逃走?”
“嗯。”他沉重地点头:“她家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但是衣物用品却都一样没被带走。所以村民都以為她被旧人寻仇,所以逃跑了。”
“救了人,逃跑了,那看来消息没错…”
“你查这件事情是有什麼原因吗?”胤禛实在是觉得好奇,他甫听之下,也觉得事情不简单。但又不明原因為何,如今见齐宣脸色凝重,更知这里必定大有文章。
“四阿哥,这件事情麻烦你们,是我的不是。”她沉吟道来:“你请恕我如今不能多说,这件事情,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公开。”
凝视她很久,胤禛最后说道:“你若有事,只要开口,我和胤祥都会帮你。不為别的,只為当年你替身入宫这份恩义,你在宫里过得好,我们也少些愧疚。”
“娘娘真这麼说的?”
“我一字不易,这确是娘娘原话。”
“可那齐贵人已经起了疑心,我们这时候行动,岂不白费工夫?”
“娘娘说趁皇上没回宫,赶紧把这事给做了。”
“说得也是,皇上回宫,一切都不好办了。”
“所以说,现在正是时机,齐贵人虽然有怀疑,可她没有证据,证人和证扰都在咱们手上攥着,日后就算万岁爷要保,也难。”
“嗯,这的确是扳倒她的好时机。你回娘娘的话,我会准时把人带到。”
惠妃决定要做大事,但德妃却始终是坐立不安,睡下了又坐起身,最后还是唤来侍婢為她更衣,摸黑秘密前往惠妃处。
“娘娘,德妃来了。”
乐芸轻轻唤醒已入梦境的惠妃,她实不原这样做,惠妃最讨厌睡时被惊醒--除非是康煕来了,否则她谁也不给好脸色。但就麻烦在德妃亲自降驾,她一个再有本事的奴婢,也不敢拦一个娘娘。而且最近事情接二连叁地变动,她心里也怕,这会儿不定又有什麼变数,只好硬着头皮冒着捱骂的风险為德妃传话。
“德妃?”惠妃皱着眉咬着唇:“怎麼这个时候来了?”
“可不是嘛,奴婢劝了好久,她说一定要见到娘娘,见不到今儿个就不走了。”
“她这是要在本宫宫里发难啊?不经事的货色,还不知怎麼就爬到妃子这一级了。”咬咬牙,想来这个时候不要多事,便着乐芸更衣,前去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