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要我怎么做?”宝儿跳到娘身前兴奋地说。
“去把咱家的大木盆拿来,盛满雪。”黎香累得在地上爬不起来。
宝儿得令一声跑了。
黎香赶紧解开男人身上的衣衫,后肩上一块触目惊心的伤口狰狞地翻卷着象怪物一般贴在那里,象是箭伤,周围已僵硬发黑。
“爹……”黎香怕的一声尖叫,脸上顿时没了血色,她使劲扒着男人的后肩给爹看。
黎老憨不情不愿地抬起头,待见到那伤口时不觉也一下子惊跳起来,凑过去仔细瞧着那伤口,“是箭伤,竟还是带毒的……香,快,把他的上衣扯下来。”说着,黎老憨倏地放下烟斗跳上炕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把小尖刀和一瓶药。
“快把他放到木盆里用雪搓身子,屋里暖,晚了那腿脚怕是要废了……”看似无情的黎老憨此时却也是大声急火地吩咐着。
黎香和宝儿赶紧把男人扒光了放进木盆里,四只手不停地用雪搓着他身上。黎老憨含了一口老洒一下子喷在那狰狞地伤口上,就着火苗子把尖刀又烧了烧,手一落就剜了进去……
“啊……”宝儿吓的一声尖叫,捂着眼睛一下子转身扒在炕上不敢动了。黎香也是胆颤地扭过头去。
窗外,看热闹的人都一起挤到了窗户口探着头向内张望,朦朦胧胧,却不时发出一阵嘘唏。
“爹,他好象不行了,身子冻得厉害,雪搓不热,鼻息快没气了。”黎香有些焦急地转头对爹说。
黎老憨忙活着没吭声。半晌,待那鲜红的血水流出来,黎老憨才收回手。即使这般地冰沁雪搓刮骨剜肉男人都没有丝毫的动静,黎香觉得他活不了了。
黎老憨为男人收拾好伤口,不用看就果敢地说,“无他法,放到炕尾用身子暖吧,若是再不行,就扔回山坳里去……”
黎香一怔,二话不说,唤着宝儿又把男人抬上炕盖好了棉被。黎香手脚麻利地脱光了衣服就钻了进去。
“娘……”宝儿站在炕前跺着脚生闷气。小小年纪看到娘如此竟知道羞丑了。
窗外,哄笑声有些难听。
“黎香,我出两个鸡蛋,把那男人的一身衣服换给我吧!”
“黎香,我出一只老母鸡,把男人头上的簪子卖给我吧!”
“黎香,我出三碗米,把男人的靴子让给我吧!”
“黎香,这回你不用愁了,这男人做宝儿的爹正合适……”
门‘当啷’一声大开,黎老憨黑着脸手里捏着一杆打野狸子的棍子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前,众人一看,一声哄笑,片刻跑得没影。
晚上,黎老憨蹲在炕沿闷闷地抽着烟,黎香坐在炕上披着单衣正抱着个火盆子没命地烤。片刻,待身子有了暖意,立马又拉开被子钻了进去。
宝儿活象个小精灵,顶着胖乎乎的小脑袋正扒在那男人的脸上看不够。“娘,他长的真是好看呢!比‘梨花坊’那些红艳艳的女人还要好看……要不,咱们把他留下做我的爹吧……”
“咳咳咳……”炕下蹲着抽烟从未被烟呛过的黎老憨被呛咳了。
宝儿吓得吐了吐舌头。
黎香却凶狠地眉眼一瞪,“宝儿,你听谁说,什么什么‘梨花坊’那些那些女人……”
“是二蛋跟廖先生聊天的时候我偷听到的,廖先生还嘿嘿笑得很奸诈……”宝儿不以为意地说。
“过了年不准再去上那破私塾,什么威严正派先生……”黎香气了。
“娘,你生什么气?那‘梨花坊’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二蛋好象去过,他说那个什么什么‘小桃花’很骚……”宝儿把玩着男人长长的眼睫瞒不在乎地说,根本没看到他娘的脸又一下子白了。
暖坑上,颜无咎慢慢睁开了眼眸,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精致的小脸,黑中淡金的眸子机灵灵骨碌碌乱转着。见他醒来,立马仰起身一声大叫:娘,我爹醒了……
黎香奔过来,一巴掌拍在那小脑袋上,“不许胡说,他不是你爹……”
“娘,你都脱光了给他暖身子了,他还不能做我爹……”
一听这话,颜无咎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肩头顿时传来一阵钻心的痛,他闷哼一声,手悄悄地探过去,伤口已被人清理过了。于是他带着警惕的眼神慢慢抬起头,映入眼帘,一个古灵精怪的小男孩正掖揄地指着他鬼笑,而炕沿下一个清灵美丽的女子手里正端着一大碗热汤半侧着身子有些羞怯地似不敢看他。
颜无咎一下子感觉到了怪异,不由低下头,我的天哪……他一下子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一丝不挂不着半缕的身子。平日里比城墙拐角还要厚几分的脸皮竟然莫明地发热烧红了,他黑着脸,目光深深地盯着女子和小男孩,鼻子里出气比进气多,周身有股危险阴霾的气息在流转。他颜无咎堂堂尊贵无比的燕王爷何曾受过这般地侮辱戏弄……
“你不要生气了,你快要冻死了,全靠我娘给你暖了三天的身子才醒过来的……你的伤口我爷爷给你上了药,剜出了好大一块烂肉……”小男孩说着还惊惧地打了个冷战。
颜无咎一怔,偷眼望了望女子,脸色稍稍好了点。
“宝儿,快把小桌搬过来。”黎香转过身不看男人轻轻对宝儿说。
“好嘞。”宝儿从炕上跳起来搬过炕尾的一个小桌放到了颜无咎的面前。
颜无咎不由用眼悄悄打量着眼前的一切,这是一个贫穷简陋的家。一大间屋子,一个大火炕占了大半间,火炕的一头连着灶台,一头有个大烟囱,其他的家具简陋的了胜于无。颜无咎垂下眼睑,一碗清到见底的鸡蛋羹正冒着热气,他喉咙一滚,才知道自己的嗓子嘴巴已干裂的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