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太遗憾了,看来你的拿破仑金币要归我了。的确,主人是在周三去旅行的,但他是到贝鲁基去了。”
“啊,这个……”利朋笑着说,“糟糕,不要下赌注就好了。不过呢,”他好像又发现了什么转机,“没准儿我会赢!他可以从贝鲁基再到伦敦去,也说不定是先去了伦敦然后又去了贝鲁基。这段旅途真是有点长!”
“不可能,他只有周三周四两天的行程,没有时间走那么长的路。”
“这才刺激!我就是要与众不同,偏要投没人看好的注。”这次打赌到底谁赢了,两个人就这个问题展开了争论。再过一会儿,波瓦拉就该回来了,管家没有时间再和他争了,无奈只得离开。
七点左右,波瓦拉回到家。
“又要打扰你,很抱歉。”利朋说,“因为我们还有两三个问题希望得到你的回答。请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就现在吧。不过我要去把衣服换下来,再吃个饭,可能会让你等上将近一个小时。对了,你要不要一起吃饭?”
“我是吃了饭才来的。你请便,我在这里等着就行。”
“不如你去书房等吧,那里还有书可看。”
波瓦拉吃完饭来到书房时,暖炉上的钟显示的时间是八点半。他往安乐椅上一座,就说:“有什么请问吧。”
“在提问之前,有几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利朋说,“我们会对你进行调查,但这样做实在是不得已的。遇害的是你的夫人,作为丈夫在这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是我们最先要查清的。你应该能理解我们想要缉拿真凶的心情,这样做纯粹是依照案件调查必不可少的程序行事。虽然很机械,让人不舒服,但是厅长明确指示,一定要做。”
“你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想说我是凶手,不必解释这么多,直说就可以了。”
“不,我不是说你就是凶手!办理这类案件时,都会先从认识死者的人入手,只要和死者有关系的人,我们就会逐个调查。这是我们办案的一般步骤,我只是依照正常程序办事。”
“好吧,你可以问了!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只能照办。”
“厅长让我向你了解,从晚宴之后到周四晚上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些什么?”
波瓦拉双唇紧闭,满脸的凝重,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了。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那天之后,我一直在刻意回避,不去想那时的样子。这件事真是太让人难堪了。我觉得当时自己快要疯掉了。”
“你会痛苦这是人之常情。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坚强地面对。”
“是啊。当时的确是非常的狂乱、困惑,但是毕竟已经成为过去,我渐渐地也能平静下来,迷失的自己也能得以回归了。
“她的离去使我的精神深受打击,我变得麻木,没有思想,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完全不是原来的样子。周一我像机器一样去上班,到了时间就回家来。吃完晚饭,看到书房里还没开封的桶子,我就把它打开了,但那并没让我心情好点。周二早上,我还是按时到了工厂,可是工作成了一种煎熬,才过了一个小时,我就实在坐不住了。在众人面前勉强自己,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我既紧张又疲惫。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放松一下身心。于是,我有些恍惚地出了公司,漫无目的地走在人行道上,看到地铁就走了下去。在地铁站里,墙上贴着‘去维桑奴’的方向指示。看到它让我想起了维桑奴森林,或许在那里我才能得到片刻的平静,因为那里没有认识我的人,可以没有负担的散散步。于是,我就上了地铁。到了那儿,我找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整个上午都在那里散步。虽然是强度不大的运动,我还是觉得有些累,可重点是这种轻微的疲劳缓解了我压抑的情绪。我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了,我要找回原来的自己。为了不让这种情绪把自己逼疯,我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将心中的不快都倾倒出来。我想到一个人,就是我弟弟哈努曼,他一定能理解我。他人在贝鲁基,但我已决心去找他,路途再遥远都不在话下。
“中午,我在夏兰顿一家小咖啡馆吃过饭后,给公司和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我要去贝鲁基,过两天再回去。吃完饭后,我去买了些旅行时必不可少的日常用品,然后到火车站,将手提袋寄存起来。吃午饭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计划行程了。因为当天去那里的火车最早是在四点五分,到站之后已是半夜了,所以我决定坐晚上出发的火车。在火车上待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就可以去见我弟弟了。存完东西,时间还早,闲来无事,我就在塞纳河边散了一会儿步。接着又坐了逢站必停的公车去里约车站,晚饭是在巴士第的一家咖啡馆里吃的。吃完饭,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赶回火车站,到寄存处取了手提袋,就上了火车,十一点二十分开车出发,开往布里歇了。
“在车上时,我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到了布里歇,我先在北广场的一家咖啡店里解决了早餐问题。十一点时,才往马里鲁去,从马里鲁到我弟弟家还要再走四英里。那时我的想法很奇怪,觉得这是个锻炼身体的好机会,可以步行过去。可是到了他家后,我才发现扑了个空。我突然想起,他跟夫人旅行去了,我竟把这件事完全忘记了,对自己的鲁莽真是又懊恼,又生气。无处可去,只能回马里鲁了。我一边走,一边思量着晚上去哪里。想着想着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一天了。难得享受午后的阳光,我又不赶时间,所以走得很慢。六点时,才回到布里歇,晚餐是在安葩绣大道的一家咖啡馆里吃的。这么一折腾,我的心情好了很多。有了兴致,我就想去看场戏,但必须先安排好住的地方,我打了个电话给马克饭店,定了一个房间。接着就去了莫里剧院,那里正在上演贝利奥的《特洛伊人》。看完戏,差不多十一点,才回到饭店。那晚我睡了个难得的好觉,第二天心情也很好。在布里歇,十二点二十分我坐上了回巴黎的火车,到站时差不多五点了。回想一下,这次旅行,完全是处于梦游的状态,与此同时,独处带来的心灵宁静,使我受伤的心得到很好的治疗。”
波瓦拉讲完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在波瓦拉讲述的过程中,利朋一直在对他细致入微地观察着,以判断他所说的是否属实。一时之间,他还没想到别的问题。目前,他找不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位绅士有罪。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得好,如果他被惊动,起了戒备之心,会不利于调查。听他说得这些,分析起来,也很合理,没有明显的可疑地方。
“波瓦拉先生,谢谢你。还有几点请你补充一下,周二你是什么时间从公司出来的?”
“大约是九点半。”
“午餐是在夏兰顿吃的,是哪家咖啡馆?”
“记不清了。那家店的门脸是用木头装饰的,所在的街道正好在车站与栈桥中间。”
“吃饭时是几点?”
“大概一点半吧!”
“在那里给家和公司打的电话?”
“就是那家咖啡馆。”
“什么时间?”
“午餐过后一个小时,应该是两点半。”
“你也在巴士第广场吃了饭,那又是哪家咖啡馆?”
“也想不起来了。但我记得它的位置,是里约大道的对面,圣安德塔弩的拐角。”
“去的时间?”
“八点半左右。”
“在北停车场寄存的手提袋?”
“对,北停车场左边有个行李寄存处。”
“在火车上时,是在卧铺车厢吗?”
“不是,只是常见的头等车厢。”
“车厢里还有其他人吗?”
“还有三位。”
“周二你有没有碰到过认识的人,或是能给你作证的人?”
“我不记得了,也许咖啡馆的侍者会有印象。”
“第二天,是在哪里打的订房电话?”
“从咖啡馆吃完晚餐出来,安葩绣大道有一家商店,在布鲁凯广场前面,在那儿打的电话。”
“打完电话时,几点了?”
“按晚饭时间推算,大概七点!”
“波瓦拉先生,抱歉给你添麻烦了。谢谢你的合作,再见。”
在回家的路上,利朋并没闲着,脑子里想着波瓦拉的话。周一他在巴黎的话,那么给德比耶鲁公司写雕刻品订购函的就不可能是他。信上有伦敦的邮戳,巴黎方面要想在周二早上收到信,伦敦那边就必须在周一把信寄出来才行。照他所说,他人在布里歇或马里鲁,也不能分身到伦敦去领桶子。现在,最重要的是验证他所说的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