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一直在班利的脑海里回旋,虽然过程很离奇,但是很有条理,并且没有什么漏洞,没有可疑之处。如果菲利克斯信任他的朋友,正如信里所说,桶里装的是雕刻品,那么足以证明他的行动的合理性。可如果桶里装的是死尸,那封信便是捏造出来的。至于,是否与菲利克斯有关系,就要从长计议了。
根据推断,班利得出三条线索。
第一,菲利克斯的言谈举止。当警官多年,班利积累了丰富的经验,能够断定,谁的话是真的,谁的话是假的。直觉告诉他,这位男子没有撒谎。虽然他也知道直觉经常会骗人,事实上,过去他因为直觉而判断失误的事情也不止一次,可这次,菲利克斯给人一种非常正直、严谨的印象,警官觉得自己的直觉没错。当然,要给案件下定论,这可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毫无疑问,它非常重要。
第二,菲利克斯对于在伦敦领取桶子过程的讲述。单就这件事来说,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菲利克斯对昨天的事情的复述,已经清楚明白地交代了自己所有的行为,而且他所说的从布洛顿、艾赫利、威尔、沃卡的陈述里也可以得到印证。由此可见,菲利克斯并没有撒谎。
第三,菲利克斯关于巴黎的活动的讲述。信在这件事中变得至关重要。事情真的如他所说,才有了那封信吗?那封信真的是出自他的朋友罗迪之手吗?班利想,要想知道是真是假,倒也不难。
想到这里,班利首先发话:“罗迪是做什么的?”
“他是一家葡萄酒批发店的副董事,那家店名叫罗迪公司,位于安利四世街。”
“杜马希尔呢?”
“证券经纪人。”
“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家庭住址我不清楚,办公的地方应该在波塔森尼叶大街。要想知道详细地址就要问罗迪了。”
“请问你和这两个人的关系怎样?”
“我和他们是相交多年的朋友了。不过即便是好朋友,在彩票这件事之前,也没有在金钱上有过往来。”
“信上所写的都是事实吧?”
“是的,确有其事。”
“当初,你们谈论彩票的具体地点,还记得吗?”
“在一家咖啡馆里,一楼的某个房间。”
“在场的,还有其他人吗?”
“有。当时一块在聊天的,有一伙人。”
“在场的人都知道你已经决定购买彩票了吗?”
“知道!为了这件事,他们还嘲弄了我们一番。”
“在场的都有谁,还记得吗?”
菲利克斯好像有点为难说:“对不起,我有点儿记不起来了。我们只是偶尔才会聚一次,而且,我并没有在那儿待很长时间。当然,一定会有罗迪,其他可能还有多比尼、安利、恰克,可我不能确定。应该还有几个人在。”
每个问题,菲利克斯都回答得很痛快,警官将他的回答一一记下。对于彩票这件事的真实性,他越来越肯定了。不管怎么说,要想辨别真假,只要前往巴黎,稍作调查就可知道了。可是就算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也不能证明那封信就是罗迪写的。既然有那么多人在场,又都知道彩票的事,那他们中的任何一人都可能写信,甚至也不排除这封信根本就是凭空捏造的。难不成这一切真的是菲利克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又怎么去证明?
这些问题一直在警官的脑袋里盘旋,又静默了一会儿,他才问道:“这封信的信封在哪?”
“啊?”菲利克斯说,“信封?我想没有。取出来信后,我就把信封丢了。”
“明信片还有吗?”
菲利克斯在桌上的文件夹里翻了翻,又到抽屉里找了一会儿,说:“找不到,可能丢了吧!”
这样一来,就没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信件存在的真实性了。不过,也没有明显值得怀疑的地方。警官现在没有任何偏见。他把那封信拿在手里观察着,薄纸上的字体是打字机打出来的,有很多破损的痕迹,在这方面班利不是专家,但他能看出这是出自国外制造的打字机。班利想,也许可以顺藤摸瓜将打字机的类型找出来。信纸是法国的,可是菲利克斯自己也说,他经常会去法国。这不是很重要的线索,但也一定要查清楚。
警官又开始仔细查证信的内容,一共有四段。他将每一段分解出来,按顺序思考,第一段是说彩票中奖的事。他想,信里说的彩票是否真实存在很容易证实。中奖者并不难找,可以请法国警察帮助,拿到获奖者的名单,就知道有关彩票的事是否属实了。二三段是讲关于打赌还有桶子如何寄送的事情。班利仔细地看着,信中谈及的每件事都需要反复琢磨、思考。信中所说是真的吗?暂且不说彩票这件事,通过这种方式来对一个人的能力进行测试也太戏剧化了,但想想也不是没有可能。这时,他又想起那只女人的手臂,是否真的有具死尸在桶子里?如果真有,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做,可能会给你带来很多的麻烦,为此我由衷地祝福你。最有力的物证已放在桶内一同运送给你了。只有一点让我感到很遗憾,那就是我不能亲眼看到你把桶子打开。”他将信的最后一段又读了一遍。
乍一看,这一段像是在祝福彩票中奖的事,而“有力的物证”是指那九百八十八镑金币。但它只有这一层含义吗?如果“物证”是指死尸呢?那就是菲利克斯间接地做了某些事,从而产生了这样的后果。如果说就是要送钱给菲利克斯,那不能亲眼目睹他打开桶子,为什么会感到遗憾呢?如果桶子里的东西能让菲利克斯大吃一惊,这种说法倒也合理。也许真相正是这样。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死尸是寄给菲利克斯的,他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警官说:“菲利克斯先生,谢谢你能配合警察的工作。到目前为止,我们相信你所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有些事情我觉得你还有所保留。”
“可我认为重要的事都说出来了。”
“看来我们对什么是重要的事持有不同的观点。现在还要回到最开始的那个问题上来,那只桶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是金币。”
“我相信,你是真的认为里面装着金币。但你所说的得到金币的过程,就不能不让人怀疑了。”
“好吧,”菲利克斯站起身来,“桶子就放在马车房里。看来除了把它打开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证明我所说的了。本来,我不想在今晚打开,那么多金币暴露出来,放在那里总觉得不妥。可是如果不打开,就没办法让你相信我。”
“很好,菲利克斯先生,谢谢,这正是我在等的话。如你所说,只有打开桶子才能解开所有的疑团。我叫上外面的手下,我们三个人一起去。”
菲利克斯在前面举着灯,带着他们到了马车房:“麻烦你帮忙拿一下灯,我得开锁。”
马车房的门是对开式的,班利将身子靠在上面,举着灯照着长长的门栓,上面有一把铁锁。
菲利克斯插进钥匙,只轻轻一碰,锁就开了。
“啊!锁被打开了!”他喊道,“两三个小时前我亲自锁上的!”他将铁锁和门栓拔下,把大门推开。
“桶子呢?在哪里?”班利一边用油灯照着马车房,一边问。
“那边的天花板上,我把它吊在那儿了!”菲利克斯关好门后,向警官走来。突然,他愣住了,“天呐!”他好像呼吸困难似的喘着气说,“没了,桶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