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蝶舞回到床前坐下来,问含桃:“成亲的日子定在何时?”
含桃眼中的小姐,本就粗枝大叶,也就不觉得蝶舞的问题奇怪,答道:“日子定在腊月十九,是个黄道吉日。”又掩嘴而笑,“小姐终于想通了?”
这么短的时间,能有多大的效果?蝶舞捂着脸轻吟一声,歪倒在大迎枕上。
过了两日,顾姨娘将兰园布置妥当后,查了查黄历,惊喜地发现当日就适合搬迁,忙和大老爷大太太知会一声,带人来接蝶舞到兰园去。
含桃听说后,就要收拾蝶舞的一些旧物,却被顾姨娘拦下了,“除了你的东西,什么也不必带过去,蝶舞日常所需,我都备齐了。”
含桃知道大老爷把顾姨娘看得很重,钱财向来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大太太维持府中用度,一半交给顾姨娘保管。当下显得比蝶舞还要感激,给顾姨娘行了个礼,才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走吧。”顾姨娘走到蝶舞身边,扶着蝶舞往外走。
蝶舞会意,这是要她继续装病,就配合地做出虚弱之态。到了门外,见院中有一顶小轿,顾姨娘和她一起上了轿,由几个体格孔武的婆子一路抬进兰园。
“辛苦几位妈妈了。”下轿后,顾姨娘拿出一把铜钱赏了婆子们。
婆子们个个喜笑颜开,推辞了几句,接到手里,抬着轿子走了。
兰园建在府中后花园,是二进院落。前院自然是顾姨娘的居处,五间正房坐北朝南,两旁有耳房,东西两面的厢房,两旁亦建有耳房,南面在院门两侧建有几间倒座房,四面由抄手游廊连通。
顾姨娘握着蝶舞的手,引着她走过前院,经过穿堂,进到后院。后院与前院的模式如出一辙,西厢房前一株腊梅花,在冬日冷风中开得正滟。
正房的堂屋正墙上挂着自鸣钟,下方一张长条桌案,两把黑漆透雕椅。
东次间临窗的大炕上铺着羊绒毯子,炕桌上的青瓷花瓶中插着新开的腊梅花,地下分放着杌凳、座椅。
西次间是寝室。东北角放着黄花梨雕云纹拔步床,悬着天青色软烟罗帐,旁边正墙下是镜奁,西面墙上挂着一副色调淡雅的山水图,地上一张美人榻,窗前设一张三抽屉桌和座椅。看到摆在一侧的绣架时,蝶舞呆了一呆。
女红,无疑是继减肥之后的又一大难题。她倒是拿过阵线,给祖母绣过一副益寿延年,但那是十字绣,和古代刺绣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她明白,目前除了接受,别无选择。债多了不愁,事情多一点、难一点,就能苦一点、累一点,想必也有助于减肥。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看过正房,顾姨娘又带着蝶舞到东面三间耳房。
三间房没有隔断,显得很是宽阔。正面墙上悬着一副字画,下方一张紫檀木嵌大理石桌案,两边两把太师椅;西面是一个巨大的书架,被一排排书籍充满,更显得厚重,书架前一张醉翁椅;东面是一张罗汉床,梅花式样的小几两侧,铺着大红坐垫;南窗下的书案上陈列着笔墨纸砚。家具是一色的紫檀木。
这里的陈设竟比正房的陈设还要奢华考究,是要她饱读诗书么?蝶舞看向顾姨娘。
顾姨娘笑道:“这园子,原是老爷预备着晚年养老的,这儿本来要作为书房,早就布置成了这样。如今你我要住在一处,一时也没有合适的院落,老爷便将这里赏给我们了。”顿了一顿,又道:“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多读些诗书,眼界就会开阔一些。日后,你若愿意学,我可以指点你一二。”
“我……”这件事,蝶舞可不敢满口应承,“我自会潜心读书,只怕资质愚钝。”
这回答已令顾姨娘喜出望外,因而态度很宽容,“量力而行,我不会勉强你的。”
“姨娘,这里的东西,我可以动用么?”蝶舞可不想束手束脚的度日,若不能动,以后少进来就是了。
顾姨娘莞尔一笑,“既赏给你了,就是你的,你自然可以动用,若不喜,尽可重新布置。”全然没有顾忌大老爷的态度。
大老爷对顾姨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宠爱。蝶舞很想知道,在这盛行妻妾成群的社会,顾姨娘是如何令大老爷倾心相待的。
这时,顾姨娘的丫鬟水彤走进门来,行礼后,看了顾姨娘一眼,欲言又止。
蝶舞便转身走到了书架前。
“有什么事直说就是,大小姐又不是外人。”顾姨娘嗔道。
水彤犹豫片刻才道:“段家大爷和保媒的人来过了。”
段家,她要嫁的就是段家的大爷。他来做什么?蝶舞不安起来。
顾姨娘平静地道:“所为何来?”
水彤静默片刻,声音更低:“姨娘,大小姐身子还未将养好。”言下之意,是怕蝶舞听了不快。
顾姨娘叹息一声,别了蝶舞,回了前院。
听水彤说完探听到的消息,顾姨娘气得手脚发凉,整日坐立不安,翘首盼望着大老爷早些过来。
时近黄昏,大老爷走进兰园,神态平静惬意。
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他反倒没了脾气。顾姨娘强忍着心头不悦,亲手奉上茶盏。
大老爷闻到陈年普洱的茶香,神色更为舒缓,温声道:“日后,我再为蝶舞寻个好人家。今日,段家是来退亲的。”
“这件事,我已有耳闻。”顾姨娘坐在炕下的杌凳上,抬眼凝望着大老爷,“听说,退了蝶舞的亲事,回过头来就求娶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