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坐起身来,“叫他进来,摆饭吧。”说着弯下腰,自己穿上了避雪靴。
难得他也有自己动手的时候。
“将军。”墨痕捧着一叠衣物走进来,诗雅则开始着手整理枕被。
寒烨昭走进寝室,出来时已经梳洗过,换了黑色菱锦袍。
能将黑色穿出贵气、优雅的人,容颜、身材自然不惧寻常颜色。但不知是何缘故,他只穿黑衣。
邵以南进到门来的时候,酒菜已经摆好。
蝶舞屈膝行礼,“妾身见过邵将军。”
“起来吧。”邵以南坐到花梨木椅上,打量蝶舞几眼,笑道:“清减了不少,伤势还未痊愈么?”
蝶舞如今最爱听的话莫过于有人说自己瘦了,心里小小的雀跃了一番,态度却更恭敬了,“回将军的话,伤势已经无恙。”
邵以南的语声更加温和:“如此就好,也没枉费哥哥救下你。”
他的声音不同于寻常人与生俱来的沙哑,蝶舞猜测着是他小时候患过什么病症所致,因为她读大学时有一位同学就是如此。
寒烨昭无意独揽救人的功劳,“给他满上酒,算是谢他帮忙救你的恩情。”
蝶舞取过酒壶,斟酒的时候,看清了邵以南的容貌。不染尘埃的清俊模样,笑若春风,优雅如新月。这一只妖孽,美得阴柔了些。她不由得怀疑这个时空的武将和文官的样貌被神来之笔颠覆了,大老爷、昊轩和面前这两个人比起来,都更像是饱经沙场风雨的猛将。
酒过三巡,蝶舞告退:“将军慢用。”
寒烨昭微一颔首,“去吧。”
蝶舞把静荷叫到了暖阁,“日后,你留意一下,看院子里哪个人往外面跑得勤。”院子里这些事,钟离薇知晓还算正常,但戴姨娘能第一时间知晓就不正常了,她不得不开始防备。
静荷当即心领神会,“奴婢记下了。”
含桃和静荷其实都很聪明,但是相较而言,静荷更冷静,事态越严重越繁琐,她越沉得住气。这一点让蝶舞很是欣赏,自然就不会浪费她这个优势。而含桃,更擅长周旋人际关系,能把上上下下打点得一团和气。
蝶舞想起了寒烨昭爱喝庐山云雾,就问道:“咱们这儿有将军爱喝的那款茶么?”
静荷应道,“姨娘为小姐准备的面面俱到,奴婢去帮您找找,想必是有的。”又环视了一下暖阁和外间的书房,“明日奴婢就把您的陪嫁安置好,尤其是大老爷给您的那些书,该摆放出来了。”
蝶舞由衷地道:“幸亏有你和含桃,不然我这日子真过不来。”
静荷璀然一笑,转身而去。过了片刻光景,拿来了一本《茶道》和一包茶叶,沏茶时笑道:“姨娘把这本书和茶叶放置在了一个箱子里,想来是要您闲来翻阅的吧。”
蝶舞随意翻动着书页,想起了出门那日大老爷给她的锦盒。锦盒里有一本佛经,底层是几张五十两或一百两的银票。这两样东西是毫不搭边的,甚而,放在一处有些讽刺的味道,却是那一双父母给她的爱。
大老爷给她佛经,要她看淡看开,以净心境;顾姨娘给她银两,要她衣食无忧,别委屈自己。
除了佛经,大老爷还给了她数十本珍藏多年的书籍,用意,蝶舞懂得,她不懂的,是大老爷厚待自己的原因,是切不断的父女情分多一些,还是他对顾姨娘的亏欠更多一些。
“小姐。”静荷把描梅紫砂茶盅奉上,宽慰道,“这天下,若说有缘,莫过于血脉相连的亲人,耐心等等,总会再见的。”
这丫头,话不是太多,却句句在理,恁的讨人欢喜。“借你吉言吧。”蝶舞笑笑,岔开话题,“戴姨娘的话你听到了吧?她怎么会说将军是要我重新抄写后装订成册的?”
静荷掩袖笑道:“含桃姐姐吩咐那些丫鬟婆子要小心做事,轻易不要打扰您,想来也只能是这么个说法,总不能说您因了玩儿雪受罚写字吧?”
蝶舞笑嗔道:“鬼丫头,又打趣我。”
“奴婢哪敢啊。”静荷笑着退下了。
蝶舞喝了一口茶,茶香如兰,入口甘醇,暗暗点头,寒烨昭的品味还是不错的。
转到书房,隐约听到寒烨昭和邵以南的语声,偶尔,两个男人会朗声大笑。
诗雅在门边露了一次脸,对蝶舞轻声笑道:“今日不知怎地,将军整日的心情都这么好。”
但愿他笑得时日长久一些,蝶舞真的有点怕他寒着脸、冷着腔调的样子,别人想必也是如此。
看看笔墨纸砚,蝶舞伏在案上,懒得动了。这一整日,她还没合眼休息过,不知能撑几日。就算是减肥,也不能这么摧残身心吧?
不知过了多久,她留意到窗外的更鼓声,竟已到了二更天,再侧耳聆听厅堂里的动静,两个男人已经停止交谈。
蝶舞到门边看了一眼,见酒席已经撤下,桌上只剩了酒壶酒杯,寒烨昭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头仰在靠背上;邵以南则伏在酒桌上,像是睡着了。
他们怎么样她其实一点都不关心,但她到现在还没吃饭,这个问题很严重,搞不好又会害得她明天昏昏欲睡。
踌躇片刻,蝶舞走到寒烨昭面前,“将军,时候不早了。”
“嗯。”寒烨昭直起腰,看了看邵以南,“以南醉了,就让他歇在这儿吧。”
“什么?”蝶舞睁大了眼睛瞪着他,没有片刻迟疑,“不行!”
“怎么就不行?”寒烨昭脸色不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