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舞勉强撑到未时,被寒烨昭吓走的瞌睡虫全部跑了回来,衣服未脱就在暖阁睡下了,中途连晚饭都懒得吃,到了去给钟离薇晨昏定省的时辰才爬了起来。
钟离薇依旧是不亲不疏的态度,留三位姨娘坐了片刻就端茶送客。这次,戴姨娘和蝶舞一起告辞出门,沈姨娘则随钟离薇进了内室。
戴姨娘出门后,叫了小凡到一边窃窃私语,眼神不时飘向内室。
难道这三个人也是各怀各的心思?蝶舞不好多做逗留,回到房里,沐浴之后继续蒙头大睡。
朦胧间,她听到含桃的低语声:“这么晚了,将军怕是不会来了,你说说,还真应了小姐的话。”
静荷语声中有笑意,“不来也好,你看看,只一日,小姐就倦成了这个样子。”
蝶舞心里更加安稳,唇角含着一丝笑意,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醒来时,蝶舞惊见窗外一片银白,下雪了。穿上中衣,她走到厅堂门外,伸手接了几片雪花。晶莹的雪花被掌心的温度浸润,很快融化于无形。
红艳艳的梅花树上落了厚厚的积雪,那点点红色就更为喜人。
蝶舞蹲低身,掬了一捧雪在手中,用力握成雪球。
起来去净房的静荷打着哈欠走过来,“小姐,您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蝶舞起了玩心,将雪球扔到了静荷身上。
静荷低呼一声,边拍打衣服边劝道:“小姐!您快回去歇了吧,才穿这么点儿,小心着凉。”
蝶舞却不管,继续揉着雪球,一个一个丢向静荷,“不碍的,来,陪我打雪仗。”
“打什么雪仗啊?”静荷啼笑皆非,左躲右闪仍是屡次中招,后来干脆跺一跺脚,“不管您了,奴婢回房去睡了。”
蝶舞叹一口气,觉得无趣。目光转到寝室,撇一撇嘴。好好的一个寝室,被某些人睡过了,她自然就要长期闲置下来,真是浪费了。窗棂上那个小小的喜字让蝶舞更觉讽刺,索性换了攻击的目标,揉了十几个雪球,一个个丢到窗棂上。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厅堂门口有人低声喝斥道:“慕容蝶舞,你给我进来!”
蝶舞吓得打了一个激灵,看着身着白绫里衣的寒烨昭的眼神,和见了鬼一样。不是说他不会过来的么?刚才静荷也没提醒她,说明连下人都不知道他过来了,这个人,怎么在自己家还行踪莫测的?
寒烨昭沉声问道:“没听到么?”
“听……听到了。”蝶舞磨磨蹭蹭地跟在寒烨昭身后,垂头丧气地走进寝室。这次的祸,貌似闯得大了。
寒烨昭真的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昨夜,他被邵以南和皇帝缠住了,在前院把他们灌倒已是丑时,回来时已有了几分醉意,困倦之下,信步走进这里胡乱歇下了。没睡多久,就听到院内的语声,忍着没有发火,片刻后,窗棂就砰砰作响。走到厅堂门边,就看到蝶舞正兴致盎然地往窗棂上丢着雪球。半夜不睡觉玩儿雪的女子,有幸见到的怕是没有几个。
他走进寝室,坐到玫瑰椅上,打量乖乖站在门口的蝶舞。她圆润的脸上没了刚才的兴高采烈,睫毛忽闪忽闪的,微微嘟着嘴,很不安,像是做错事的小孩子一样,应该是寒冷之故,用力地搓着手。
他到底是纳了个妾,还是养了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过来。”寒烨昭命令道。
蝶舞一点点挪到他面前,转转眼睛,决定先认错,“妾身不知将军歇在这里,方才之举,实属无意,还请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
寒烨昭却已转移了注意力,“你这股子药味是怎么回事?”她只穿着单薄的中衣,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茉莉花香,但更为浓烈的,是他昨日就留意到的药材味道。
蝶舞愣了一下,信口答道:“回将军的话,是妾身体虚之故。”
“要以药材沐浴,是怎么个虚法?”寒烨昭咄咄逼人,“既是体虚,为何三更半夜衣着单薄地跑到了院里?”
“妾身……妾身……”蝶舞被问得无言以对,索性胡说八道,“妾身梦游了。幸亏将军及时唤醒,妾身感激不尽。”说完屈膝行礼,以表谢意。
梦游?寒烨昭险些笑出来,旋即,板起了脸,“昨日昏昏欲睡,今日就梦游了,看来,我是真该把你扔到鱼塘里去。”
蝶舞觉得周身的寒意更重,脑子却飞快地转动着,又蹲下身行了个福礼,“将军就饶了妾身这一次吧。日后,妾身定会等到将军过不过来的准信儿才会歇下,再不会扰了将军的清梦。”
既认了错,又指出了他的疏忽,反应倒也不慢。前后对照一番,寒烨昭已经被她闹糊涂了,不知道她到底是傻还是聪明。“先起来吧。”他以牙还牙,反过头来抓她的纰漏,“院子里应有值夜之人,你为何没安排?”
蝶舞站直了身子,脸侧向一边,忍下了狠掐自己一把的冲动,吞吞吐吐地解释道:“昨日,院子里的下人是要见妾身的。可是,妾身……妾身精神不济,打不起精神来,想着今日再见也不迟。是妾身的错,将军尽管责罚就是。”想到他说过两次的鱼塘,本能的打了一个寒颤。
寒烨昭又一次意外了。原以为她会顺水推舟,让下人代她受罚,却不想,她居然实话实说,把过失全部揽到了自己身上。却又不是不怕的,她身形微颤,必是想到了自己被丢进鱼塘的惨相。畏强却依然不欺弱小,为着这一点,他没了火气,再看看她又怕又冷惨兮兮的样子,眼底有了几分笑意。转头看了看厅堂里的自鸣钟,已是寅时,他站起身来,“叫人去易安居,把墨痕、诗雅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