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吓得立时应声而去。
蝶舞轻轻呼出一口气。从此之后,这个家,大太太和蝶钰再无立足之地。估计大老爷还是不会做出休妻之举,却也无妨。从此之后,顾姨娘就是这个家实质上的女主人。如此,她离开时也能安心。
过了些时候,大老爷走进门来。蝶舞见他神情依旧有些焦躁,知道还是躲远些为妙,便行了个礼,道:“时候不早了,女儿告退。”
大老爷疲惫地挥挥手,“去吧。得了闲再来说话。”
蝶舞默然退出,回到自己的寝室。
一整夜,她都无法入睡,躺在床上,不语,不动。睡在床踏板上的含桃,辗转反侧到半夜才安静下来,入了梦境。
她的心,经过最初的恐慌之后,忽然没了情绪。没有顾姨娘和丫鬟的伤悲。大太太和蝶钰受到惩戒,她只是心安,没有庆幸、欢欣。只是茫然,不知前路究竟有着怎样的一番波折。
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已经看淡了一切。她胡乱为自己并不正常的心态找着原因,顺便夸奖了自己一下。清晨起床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与心态完全不在一条战线上,几次张口欲言,却发不出声音。
退了早朝,有太监通禀,说正在婚假期间的寒烨昭已奉召进宫,此时正在金殿外等候召见。钟离睿想了想,觉得那件事放在殿堂上讲有损皇室威严,也实在有点做贼心虚,便亲自迎出殿外。
行过君臣之礼,二人边走边谈。
钟离睿以拉家常的方式切入话题:“昨日,朕任命慕容诚为两江总督,寒将军对此事有何看法?”
寒烨昭不吝褒奖:“慕容大人忠厚耿直,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钟离睿闻言甚是欣慰,“慕容诚的确是个好官,怎奈被家事缠身,不能安心赴任。这可如何是好?”
堂堂天子,没事总关心大臣的家事做什么?寒烨昭觉得情况不妙,于是取巧道:“慕容大人定能放下杂念,忠心报国,皇上无需多虑。”
“众爱卿为朕分忧解难,朕也当为你们略尽心意。”钟离睿停下脚步,一本正经地道,“朕多年来视你为手足,今日要烦请你帮一个忙。”
寒烨昭一向明白,被皇上平白无故扣上高帽子的人,尤其是他,是要付出代价的,却也无从反驳,拱手道:“承蒙皇上抬爱,有什么事,皇上尽管吩咐,臣自当尽力而为。”
“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慕容诚之长女蝶舞,待字闺中,难觅如意姻缘,朕已为她做主,入你将军府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钟离睿说完,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寒烨昭,满心巴望着好戏上演。
寒烨昭垂下眼睑,漆黑长睫遮挡住了星眸,使人无从探测他的情绪。沉默片刻,他沉声道:“臣遵旨。只是,慕容大人的掌上明珠屈居微臣妾室,必会心有不甘,臣愿以娶妻之仪迎她进府。”
“万万不可!”钟离睿顿时乱了方寸,慌忙制止,“你要把肃亲王气死不成?”
寒烨昭面露难色,“臣一介武夫,若无十二分诚意,着实委屈了慕容大小姐。”
混账东西!还真是刀枪不入。钟离睿在心里暗骂着,此时,他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为难谁了,踌躇片刻才折中道:“你若有心,一概细节皆可按娶妻之仪行事,进门当日就一切从简吧。”
寒烨昭微微一笑,“臣遵旨,稍后就去知会慕容大人。”
钟离睿很挫败,恼火地道:“你这厮,真是心甘情愿纳慕容蝶舞为妾?”
寒烨昭依旧表现得很有人情味:“臣即便不甘愿,恐怕也不及慕容大人的分毫。”
钟离睿不由得想起了昨夜见到的那张失落、痛苦的面容,一时间有了悔意,没伤到眼前这厮分毫,却寒了一个文官的心,真是得不偿失。
寒烨昭趁机委婉地劝道:“虽说圣上金口玉言,但凡事也可有个例外。”
钟离睿一个“好”字险些脱口而出,转念一想,才发现差一点就上了当,不由得对寒烨昭瞪起了眼睛:“做你的春秋大梦!回去准备纳妾之事吧。”
寒烨昭秉着气死人不偿命的精神,恭声应道:“臣明日便请四郡主费心帮忙准备。”
钟离睿嘴角一抽,翻了翻眼睛,彻底受刺激了。
蝶舞用手比划着,让含桃拎来一壶热水,连喝了两杯,勉强能开口讲话了。静荷要出门时,她拦下了,“姨娘心里正烦着,晚些时候再去吧。”
静荷耐着性子熬到辰时去了前院,没多久就回来了,道:“小姐,郎中来了。”
蝶舞面露惊愕,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拖沓的时候急死人,效率高的时候吓死人。
静荷一面扶着蝶舞躺回到床上,一面解释道:“这位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刘神医,姨娘早就命人拿着老爷的帖子去请了,只是不凑巧,前两日刘神医外出问诊了。今日他刚一返京,便来到府中为您诊断。”
蝶舞哑着嗓子问道:“那位神医多大年纪了?”
“看那样子,六旬开外。”
蝶舞心内稍安,她素来对一把年纪的医生更为信任。躺在床上,放下帘帐,静荷将刘神医请了进来。
刘神医把脉之后,为蝶舞开了治疗嗓子沙哑的方子,就要告辞。
蝶舞心里一急,坐起身来,撩开了帘帐,笑道:“神医留步。此次请您来,实是为了寻一个身子清减下去的妙方。”不论境遇怎样变迁,她要减肥的心意都不会动摇。说完话,打量了刘神医一番,见他慈眉善目,精神矍铄,心里又添几分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