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这才道:“承蒙皇上挂念烨昭家事,臣惶恐。”
钟离睿为之结舌,半晌才道:“你的家事,也是朕的家事!”
寒烨昭道:“臣惶恐。”
邵以南强忍着笑,继续装聋作哑。
“混账!”钟离睿斥道。
寒烨昭道:“郡主、皇上先后而至,实是意料之外。烨昭一介武夫,不善言辞,不懂寻常礼仪,若有失礼之处,请皇上降罪。”
钟离睿每次听到寒烨昭一句话超过二十个字就会头疼,这次也不例外。乍一听他是在自责,实则是在暗讽四郡主不顾礼仪少了涵养。毕竟是皇室宗亲,钟离睿出于本能的为其开脱:“想来四郡主也是有不得已之处吧,肃亲王和王妃是榆木脑袋,此事定是他二人的主意。”
寒烨昭面无表情,“皇上明见。”
“滚滚滚!”钟离睿忍无可忍,“我跟以南喝几杯酒就走了,你去歇了吧。”
“臣告退。”寒烨昭起身拱手,一步步退出门去。
“快,把酒菜摆上来。”钟离睿喜滋滋地吩咐丫鬟,话音未落,就听到寒烨昭在窗外发号施令:“传令五成兵马司,彻夜巡城!”
“是!”侍卫的语声铿锵有力。
彻夜巡城,就意味着所有风月之地概不接客。
“这混账东西!”钟离睿恨得咬牙切齿,“闷了这些日子,我难得出来一趟。”说着,手掌拍在桌案上,“办他!回宫就办他!”
邵以南闻言立时变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皇上息怒!”
“你给我起来!”钟离睿啼笑皆非,“不过是给他点颜色看看。”
邵以南起身,道:“皇上意欲何为?”
钟离睿真的恼了,“你再和那厮一样打官腔,明日我便给你讨个夫人!”
邵以南这才笑了,稳稳当当坐回到杌凳上,“那你的意思是……”
钟离睿满脸兴奋,“给他找女人!”
邵以南冷汗直流,“过两日他就有三个了,是你赐的婚。”继而怀疑皇帝是喝醉了溜出宫的。
钟离睿翻翻眼睛,“猪脑子,哪个大臣不是妻妾成群,再找,就给他找个棘手的,看他还敢不敢阻挠我找乐子。”上次自己被寒烨昭点了穴没面子不说,回宫后太后大发雷霆,第二日就开始装病,今日说身子无恙了,却又开始催着他册立皇后,好不心烦。
邵以南暗自为寒烨昭捏了一把冷汗。
钟离睿左瞧瞧又看看,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封请柬上,拿在手里看了看,“左都御史慕容诚,言官,言官好啊。”说着哈哈大笑,“他可有未出阁的女儿?”
邵以南心头一沉,双腿一软,滑下杌凳,再次跪倒在地:“皇上开恩!”
“这又是怎么了?”钟离睿很是不解,思虑一番,想起了在街头巷尾听到的一些传闻,这才恍然大悟,“他的长女就是那个……”他咽下了那些不雅的词汇,挑了不失身份的一条说了出来,“就是那个千斤小姐。”
情急之下,邵以南连忙说了句奉承话,想为慕容蝶舞美言几句,从而使得寒烨昭免遭此劫,“倒也没有那么胖,以讹传讹罢了,皇上千万莫要当真。”
钟离睿闻言大喜,“那就更好了!”
邵以南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断。
“我得好好谋划一番。”钟离睿喜不自胜,起身在房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水彤回到前院,将带回来的几幅字画交给顾姨娘,又从衣袖里取出一张字条,“姨娘,还有这个。”
顾姨娘狐疑地打开来看,见字条上画着一张饼,下坠一行小字:可看不可吃。
水彤笑道:“大小姐说了,姨娘送去的蟹粉狮子头就如画中饼。”
顾姨娘仍是不解,“怎么吃不得?”
“大小姐嫌自己胖,说平时吃的清淡一些为好。”水彤想起了蝶舞可怜巴巴的样子,笑容就变得有些不忍,“姨娘也想想法子吧,这样下去,大小姐未免太辛苦了。”
“哪里算得胖……”顾姨娘脑海里闪过蝶舞能把自己装下的身形,语声就顿住了。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当然是怎样都觉得好看,在别人眼中就不是这样了。以往,蝶舞对大太太赏的大鱼大肉来者不拒,她每每规劝,总被胡乱敷衍过去。如今想要瘦下去,又岂是容易的事,少不得一番煎熬。
顾姨娘叹息一声,转进书房,将几幅字画拿给大老爷看。大老爷回府后,无意中见到了蝶舞画的那副梅花图,赞了几句,但眼中分明还有几分不相信,她其实是出于赌气,才叫水彤又去蝶舞那里拿了这几张来。
大老爷将画卷一幅一幅展开在案上,所见皆是山水、花鸟,意境清雅,笔法简洁飘逸,不由赞道:“风雅,笔法又不拘一格。”随即蹙了蹙眉,“既有这份才情,怎么就走至今日这等境地!”
“老爷!”顾姨娘嗔道,“以往,不要说您,就算是妾身见了她,除了训诫、规劝,何时问过她闲时做些什么又精通什么?无人欣赏,她又画给谁看?”
大老爷沉吟片刻,点一点头,“倒也是这个理。”眉目随之舒展开来,露出些许欣慰。
顾姨娘却眼角微湿,“您把精力都投注在了昊轩身上,而我又总是一两个月才去看她一次。除了吃穿用度,我们给过她什么?”她想和女儿日日相见,大太太却施尽手段从中作梗。
大老爷温言宽慰道:“说来还是我的不是。如今蝶舞就交给你了,你只管好生调教。她若一时寻不到好亲事,我们多留她两年就是。”顾姨娘从来不言明大太太的不是,但并不意味着他心里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