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发生的时候,室内安安静静的,被太监无意中说给别人听了之后,却产生了轰动的效应。
不过几日光景,宫里宫外便传遍了,不外乎是说皇上有多看重邵将军,彻夜畅饮不算,还不惜龙袍加身,只为了出征前夕赐予邵将军一夜安睡。
这一早,寒烨昭上早朝之前,吃饭时跟蝶舞提起了这件事。
蝶舞因此对钟离睿多了一分好感,他还不知邵以南是女儿身,便如此细致、体贴,作为一个帝王,已是不易。
“这么点小事就打动了你?”寒烨昭笑。
“人生哪有什么大事,除了生老病死,其余都算不得大事。小事才见人心。”蝶舞直言不讳,又刻意恭维道,“你不也是如此么?”
寒烨昭反应迅捷,“我听着像是故意在夸我,你没惹什么祸吧?”
蝶舞呵呵地笑,“祸倒是没闯,就是院子里多了件东西,我让丫鬟出府给我买回来的。”
寒烨昭的预感不怎么好,“什么东西?”
“你等等啊。”蝶舞笑盈盈走进暖阁,出来时,怀里多了条小狮子犬,“你看看,是不是很招人喜欢?”
小狮子犬睁着黑葡萄珠似的眼睛看着寒烨昭。
寒烨昭盯着它半晌没动,勉强把嘴里的咽下去,别转脸,打了个喷嚏,“快把它给我弄一边儿去!”
“怎么了?多可爱啊。”蝶舞不甘心地往他跟前凑去,“你再细看看。”
寒烨昭起身躲到了别处,强忍着不适,皱眉道:“我见到这种东西……”话没说完就又打了个喷嚏。
蝶舞从来也没见过他狼狈的样子,今日一见,笑得收不住声,赶在寒烨昭想把小狮子犬弄死之前抱回了暖阁,交给静荷悉心照顾,又洗净了手,才又回到厅堂,把寒烨昭拽回到餐桌前,“好了,大不了我给洛儿送去就是了。”
寒烨昭哪里还吃得下去,喝了口茶,起身就走。
蝶舞以为他生气了,追了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我错了还不行么?”
寒烨昭停下脚步,“没生气,我怕了你了。”
蝶舞就又笑起来,“以后我可有办法收拾你了。”
“你敢把它留在这儿,我就给你弄一条狼回来。”
“算你狠!”蝶舞气鼓鼓的,旋即又笑,“总算是我不对,事先也没跟你说一声,我送送你。”
她今日一套鲜少穿的水红色衣饰,走在清晨的花园里,似是一朵娇滟的香花,极是悦目。寒烨昭握住她柔弱无骨的小手,“回去吧,今日送以南出征,等她走了,我这日子也就清闲了。”
“那你能早些回来了?”蝶舞摇着他的手。
“能早些回来,只是今晚得去趟正房。”寒烨昭的手微微用力,“这府里闹了这么久,也该安静下来了。”
蝶舞会意,“那好,不耽搁你了。”
寒烨昭转身要走,又想起了那条小狮子犬,皱眉道:“晚上回来,别让我看见那东西,让它滚远点儿。”
“好啊,我跟它一块儿滚,滚到洛儿那边去。”蝶舞笑着往回走去,背对他挥了挥手。
真是个孩子。寒烨昭愉悦地一笑。
朝堂上,邵以南一身铠甲,自钟离睿手里接过帅印,一步步走出金殿,神色凛然,英姿飒爽。
钟离睿率文武百官前去阅兵、送行,太后亦对此事极为重视,由宫女簇拥着赶来践行。
邵以南跪谢皇恩之后,喝了御赐的三杯酒,欲转身上马。
“以南!”钟离睿唤住了她,又把寒烨昭叫到近前,让两人随自己走到一旁去说话。
文武百官不解地望着这一幕。
“你。”钟离睿瞪着寒烨昭,“没什么要叮嘱以南的?”
寒烨昭闲闲地道:“没有。”
钟离睿激动了,“你个黑心的东西!以南跟你我自年少相伴至今,如今大战在即,你就不能说些应敌之策以备不时之需?”
寒烨昭很平静,“微臣首次出征时,亦无人点拨。”
“好!你不说,朕就叮嘱几句。”
“微臣洗耳恭听。”邵以南回头看了看交头接耳的官员们,看着钟离睿的时候,已经有点不耐烦。
钟离睿正色道:“出征在外,不可流连风月之地。”
“……”
“不可与属下将士饮酒作乐,不可与他人同宿一室。”
“……”
“不可亲自上阵杀敌!”
邵以南忍无可忍,跪倒在地:“请皇上另选良将出征。”
钟离睿巴不得如此,转头去看寒烨昭。
寒烨昭冷然道:“临阵换将,大忌。”
“你个该死不死的!”钟离睿低低的、恨恨的诅咒了一句,之后双手扶起邵以南,“总之,朕是一番好意。”
“微臣定不负皇上重托。”
“什么我的重托。”钟离睿叹气,一不留神,在外面学会的坊间俗语就溜出了口,“也不知是你命苦还是我命苦,偏就都推举你出征,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邵以南听了瞪了他一眼。
寒烨昭听了想发火,拂袖退到别处躲清静。
“你必须安然无恙地回来。”钟离睿眼巴巴地看着邵以南,“这是朕的重托,也是旨意。”
“我死不了!”邵以南实在是受不了他这么罗嗦,没好气地道。
钟离睿依然格外诚恳地叮嘱着:“刀枪无情,你可要倍加小心。”
“你怎么比女人还罗嗦?”邵以南怕自己的斗志就被这么消磨殆尽,直言道,“我若不死,回来日日与你相伴,到时候你可别哭天抢地。”说着再行跪拜大礼,“微臣谨记皇上教诲!”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