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知道什么了吗?他该不是……知道了她进地宫的事吧?
抬首望向他,却见他一脸的漠然,依旧是漫着刚才那股不自在的关心,别无他样。
梧心敛了神色,稍稍安慰了自己一下,心中却依旧难以平复:那个人,究竟对她的了解有多深?对她的背景以及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他真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明明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偏偏就是每一场游戏的最大赢家!
梧心微垂下头,低低道:“奴婢知晓。”
凤泠,我能打败你么?会有哪一日,我能看破你的一切,而你,却连我最大最重要的秘密也勘不破么?
梧心淡淡笑了。
凤泠却蓦地道:“朕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你只需坐等便成。”
梧心一愣。他的言下之意……是知道了她在暗处动了手脚吗?他,还是知道了她的最终目的?
凤泠的下一句话却打消了这个可怕的脸头:“慕氏一案,只要你平平安安的诞下了皇裔,朕自会平反。”
梧心不语。他又是在以慕氏的名声要胁她安分产子了!他和她之间,其实也只剩下这一层关系而已。可恨的是,她竟给他抓住了把柄,而控制了自己!
想到了这儿,她亦不甘示弱:“奴婢腹中胎儿,对皇上来说,应该很重要吧?”帝后反目,太子又为皇后所出,唯有再添皇裔,方可为皇帝手中曾加筹码。在这个时候,她腹中的唯一皇裔,对那个人的重要性,应该……如皇权一般的高吧?
凤泠似是看出了她的打算,淡淡道:“孩子对朕的重要性,恐怕没你的亲人对你的重要性要来得高。”
是吗?梧心冷然而笑,却没有说话。那我们就走下去瞧瞧,看看是死人让我放不下,还是活生生的帝权筹码让你放不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平静得像是暴仞雨前夕的阳光。
突厥那边竟是没有动静,明明是最得力的王子死在了天朝皇帝手下,那十二部大可汗却竟是不再有十点的动静。而南秦藩国那边出没有明目张胆的磨拳擦掌,只是听说已吞并了邻近的小国,静静的壮大了声势。
这个春天,很快,便不再阳光明媚了……
四月十五,皇上下诏,封太子为征北大将军,率军北伐,后将军监军。
突厥人一直按兵不动,反倒是他,先不耐烦了……
凤城出征的那一日,那个人竟大发慈悲,恩准了她去看他最后一面。
北伐此行凶险,他又怎会不知?凤泠……分明,就是打算把他往死里整。
若他在战场上死去,那至少留下了铁汉的美名;若是兵败而归,他奋有大把大把的罪名,足以致他于死地……梧心这一见,兴许也真的成了最后一面也不一定。
梧心走到宫门前,恰巧看见了他铁甲银铠,策马往宫外而行,准备和皇城驻塞的兵将会合。
“殿下!”她的声音不大,却让他倏地勒住了马缰。
回首,果见是她,凤城笑了,如孩童一般纯净明澈的笑。“你来了。”
梧心淡淡一笑,看着他跳下马背向她走来。“是的,奴婢来了。”
凤城走近,看见了那隆起的小腹,瞳孔倏然一缩:“父皇竟……”
梧心适时的柔弱一笑。“早就料到了,不是吗?皇上一直把奴婢幽禁在养心殿,夜夜恩宠……”
凤城明如冠玉的眸子中,燃起了愤怒的火焰。“父皇他!”
梧心抬眸,水盈盈的眸子直直凝视着红缨银铠之人,明明淡漠如水,却让人徒地萌生出一种保护欲。太子莫怪皇上,是奴婢不好……这世界,木来就是强者的世界。
凤城一怔,眸中焰火更加的璀璨了起来,过了良久,却熄灭了下去,又复清澄如水。“孤会做一个强者,孤不会让你在父皇的魔爪下多待一刻的!”
梧心笑了,笑得好不由衷。魔爪……这魔爪,是她愿意突破伦理道德尊严底线而留下来的,根本就不曾想过要被人救走;只是,若能以此激发太子的决心,这一箭双雕之事,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相视对望,忽然有一阵恍惚。
梧心轻轻道:“突厥人好勇战斗,此行凶险重重,殿下小心。”
凤城神色一黯:“孤知道,这分明是父皇要把孤置于死地。”忽地,笑得灿烂如阳:“父皇要置孤于死地,孤偏偏不能败下阵来,孤要变强,终有一日,江山会属于孤,而心爱的女人……亦会属于孤!”
梧心一僵。这是他第一次公然说要与他的父皇争夺江山,而为的,最终……却是她。
她该感动的,却是啼笑皆非。
那个人做事,从不会做一件没有把握的事……凤城,真能战胜么?长期深居禁宫的儒雅皇子,真能战胜骁勇善战的草原民族吗?
除非有奇迹发生……但她已不能相信奇迹。
“殿下尽快修书河南王,他会有应急之法。梧心只能作此最后一试了。”她不能让他白白送死,她不能让那个人的儿子叛变前战死沙场,而她,不相信奇迹。
凤非……沙场之道,你会认识多少?
凤城看着她,满腔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终是欲言又止。
梧心浅浅笑道:“殿下……回来再说,好么?活着回来,活着回来说……”
活着,要活着,活着回来见她!这,成了他最大的信念。
梧心轻轻牵起他的手,引着他往宫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