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心苦苦一笑,罢了!自己总是与寻访真相的机会失之交臂。本来打算让凤非查一下幕府私会的那两个人,怎料终究还是让他们“跑掉”了。还有那让她耿耿于怀的“小心”……
顺手一扔,本来写好了的纸条抛进了火盆里,烧成了灰烬。梧心懒懒的躺在贵妃椅中,缓缓合上了眼睛。
只觉,很累。有太多的事情缠绕着,紧紧不放。有太多的谜团,总是让人难以猜透,只觉如雾里看花,连摸也摸不着。
缓缓的,失去了意识,仿佛过了很久,才见一抹身影款款而来,一身白衣,雍容静雅,淡淡而睿敏的气息,竟是此许熟悉。
“梧心,还记得本宫吗?”
却是她,颖敏夫人!
“梧心,火烧锦绣殿时,为何不告诉本宫一声……”
梧心使劲地摇头,只觉心中被恐惧淹没,好像后退,却发现双腿竟似钉在地上一般,再也动弹不得。
“梧心,本宫自问待你不薄……”
梧心听着那柔软得鬼魅的话声,深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是的,娘娘待奴婢不薄,娘娘没有错!错的是那个人,他害我家族万条人命,娘娘不要找奴婢,奴婢没有错!”
说着,竟自淌下了一颗清泪,凉凉的触感让她的眼皮立时弹开,颖妃的身影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梧心伸手摸了摸面颊上的晶莹,不禁微怔。颖妃索命,不过是一个梦,她却竟流下了货真价实的泪。
不禁暗骂自己的愚蠢:冤魂索命,是她把皇后逼上疯癫绝路的手段,自己又怎会被其所害呢?
可是,她真的没有错吗?她是真的如自己所说一般,没有错吗?
颖妃没有错,却成了她仇恨之刀的试刀石。这一切仇恨,只冲着那寥寥数人而来,她却用这许多鲜血成全了自己的满腔仇怨。
低低一笑,抬首,却赫见眼前出现了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为何他总是在她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出现的?
却听那人淡淡道:“你刚才发噩梦了?一直说着什么‘不要找奴婢,奴婢没有错……’”
梧心只觉心一沉。他都听到了?抬眸,静静的对上那一双没有任何表情的眸子,梧心淡淡道:“请皇上自行猜想。”
凤泠哈哈笑了,只是那双眸子是如何的冰冷无温,直直的凝视着她,眸中如一望无际的漫漫长夜。
“朕该不该说出朕的猜想呢?”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自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危险意味。
梧心却只是淡淡一笑。“皇上请便。”
凤泠深深的望着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不是吗?”
梧心一怔,却无辜地眨了眨眼。“皇上所说的那一切,奴婢怎地听不明白?”
凤泠面色郁沉了一分,语调却依旧平淡如水而寒凉如冰:“华敏宁的事,是你做的吧?”
梧心没有答话,知道自己即便是辩解也已是徒劳。
他当真……很是神通广大。他既有心去查,那便早就查出了一切,她再去掩饰只会显得欲盖弥彰。
“不打算说什么吗?”见她不语,凤泠淡淡道。
“皇上明白的,又何须奴婢多言。”梧心低下了头去。有那么一刻,她竟把他当成了……自己一类的人。
那一刻,心中竟是觉得,自己与他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而那个人是理解她的,就像聪明人了解聪明人一般。
那张冷漠而似笑非笑的脸忽尔在眼前放大,属于那个人的霸道气息在她身前环绕。“可是朕很好奇,你做了这一切,为的又是什么?你和皇后之间到底有什么仇怨,让你不惜牺牲自己的主子来嫁祸于她?”
梧心心中一凛。很好,他连她最终的目的也知道的一清二楚。对她的所作所为,他怕是要比她这个当事人更了如指掌了。
眸光仿佛不敢与他对上一般,梧心低首,淡淡而笑:“皇上不妨猜一下奴婢的用心。”
凤泠退后了数步,负手伫立,抬眸,目无焦距的望向窗外:“有些事,朕不想知道。”
梧心轻轻一笑,笑声如冰冷的银铃,如此清脆,如此寒凉。“皇上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不也利用了奴婢的局,把皇后娘娘幽禁吗?奴婢知道今天才知道,原来奴婢亦早已入了皇上的局中。”
话,说的轻松,梧心却只觉心沉甸甸的,很不好受。
事实上……他知道的,究竟有多少?
她忽然觉得,这个负手而立的人,才是那个运筹帷幄谋棋步局的人。
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的这许多手脚,他究竟知道否?自己其实是否在他面前班门弄斧?
梧心只觉,这一切,都好乱好乱。自己一直以为已能在宫中不动声色的翻云覆雨,其实,不动声色的,却还有他。
他,就好比那戏班子的班主,躲在暗处,无人看得见,却是控制了一切。
深宫的戏台上,他控制了每一个戏子,他利用了每一个戏子,而戏子,却竟是浑然不知……
梧心不由得轻轻一抖,捏了一把冷汗。
在此抬首,眸中却已是漫开了浅若清风的淡笑,一双眸子中,平静寂寥如无色的夜。
直直的对上了那戏班班主的双眸,却见他忽地笑了。“梧心愿意入朕的局中,便入罢。”
梧心一怔。他们,就好像一山中的二虎,明明不能共存,却偏偏是世间上最亲密的一对。
局中局,迷中迷,明明夜夜同寝,偏偏刻刻算计;明明刻刻算计,偏偏又夜夜同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