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计划,已慢慢的在脑海里酝酿了出来。
凤泠,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痛苦,但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如果,你还记得我;如果,你还对我有哪怕是一丁点的愧疚之心……
冷然开口:“夫人,奴婢可以自由出入宫中,以及宫外的吗?”
颖敏夫人再也不掩饰疑窦丛生的脸色,沉声相问:“宫婢可以自由出入,你不是替过我到宫外办事的吗?”
梧心垂眸,长长的羽睫掩去了此刻目中的窘色,“奴婢倒是忘记了。刚才在大雨中,奴婢到地狱去转了一圈,脑子也懵懂了。”
转身,不再多言,往殿门走去。
将要踏出大殿,却听颖敏夫人道:“梧心,我……真是亏待你了。”
梧心停步,回过身来,恭敬的行了一礼,正要转过身去,却又听颖敏夫人的声音响起:“你的身子如此虚弱,又有病在身,我却无力去保护你……”
梧心没有动,只是那长长的羽睫不断的跳动着,颤动着。
曾经的她,亦如眼前妇人一般,存有恻隐、善念,只是她,比这个妇人傻了许多。
颖敏夫人保不住梧心,至少保住了自己;而曾经的慕颖然,却连自己也保不住。
低低叹了一口气,梧心抬步往殿门走去。
颖敏夫人的声音却又倏然响起:“你……真的是梧心吗?”
梧心回眸,朝她嫣然一笑。“奴婢自是梧心。”
颖敏夫人却是缓缓的摇了摇头。“你不是梧心。梧心软弱而唯唯否否,奴颜婢膝;而你,却是如此的聪颖,那股清冽而不甘为人下的气质更是让世人折服。”
梧心只是淡淡一笑,让人看不透她此刻心思真正所想。一个人到地狱去转了一圈,什么都看得淡了,人也就不同了。
轻轻说了一声“奴婢告退。”梧心勉强支撑着随时倒下的羸弱身躯,快步离去。
她的话不假,尽管只是说对了一半。
她真的到地狱去转了一圈,只是那一圈转了十七年,在地狱之火的煎熬下耗了十七年。
生死徘徊,死于她而言已然淡化,只是,有些东西,生生世世耗尽也不能看淡。
人总是需要靠些什么支撑下去的,比如爱,比如恨。
身体里仿佛有一种本能把她领出了冷宫外,来到了宫婢所居的永巷之中。
永巷,一条贯穿皇宫的深深巷子,南端为朱雀门,北端为玄武门。
简陋的屋子紧密的堆放着,如一堵高高的灰墙一般,隔绝了永巷外的世界。
深深永巷,如朱红宫墙一般,皆是看不见,触不着的囚牢,只是,永巷锁的是尊严,而宫墙锁的,却是人心。
梧心的居所落在永巷中最简陋的屋子里。
“曳吱”一声的推开门,只见屋内放着八张硬榻,却只有一张有着人的痕迹……她自己的那张。
想来,她这个侍候冷宫疯妃的小宫婢,已让人人怕而远之。
小心翼翼的关上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梧心更上了一套新衣,和衣躺卧床上。
一双幽黑的眸子,无焦距的呆呆凝望着上方。
雨水沿着房顶上的小洞,一滴一滴的掉进屋中,冰冷的水珠与娇嫩的面颊相触。
明明是寒凉如冰,她却似丝毫未觉。
只因,世间凉薄,哪有她心中一般的冷。
十七年的不曾合眼,只让她感到极致的疲惫,此刻的梧心,只想合眼,倒头大睡。
翻来覆去,她却已仿佛忘记了怎样去睡。
一合上眼,眼前出现的,便是那张冷酷无情的脸,对着她狞笑:“曾经的一切,不过是让你在一无所有的时候死得更痛苦罢了!”
痛苦……更加的痛苦……
痛,钻心剜骨,把她的肉生生割了下来。
一遍复一遍的自幻象中惊醒,梧心猛然坐起,淡淡柳眉已蹙在了一起,双唇惨白,抬起布满汗水的拳头,一拳捶在了自己的心上。
痛的,却不是胸口。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摆脱不了梦魇?为什么,地狱之火要迫着她回忆这些不堪的往事,就连现实的世界也不让她逃脱?
为什么,老天要如此残忍的待她?
鼻中一酸,梧心却仿佛突觉当头棒喝一般,猛地回过神来,强咽下了哽咽。
脸上的煞白仍未退去,染上了悲伤的眸子却回复了冷静沉着,丝丝冷冽之气泛上了墨黑如夜的眸子。
回来的初衷,她怎能忘记?
因为恨,所以她重生了。她重生了,便是只有恨的无心之人,她的初衷便是复仇。
若教她心中还存在着伤痛、恐惧,她怎能复仇?只怕出师未捷身已先死了。
指甲,猛地刺进了大腿,狠狠的疼痛似是让她更清醒了一点。
哀伤,悲怨,都是弱者所为,只有弱者才会自哀自怜,只有弱者才会怨天尤人。
只有弱者,才会认为自己是为奸人所害。事实上,是弱者害死了自己。
一如曾经的她,慕颖然。
这个名字,也许载进了史册之中,又或只是历只上一个昙花一现的过客。
毕竟,她只做了一夜皇后。大婚之夜,便是废后之夜。
狠狠的一合眼盖,梧心不愿再想,只想及早脱离梦魇的缠绕。
却听一阵瑟瑟索索之声,梧心只觉身上一冷,仿佛有寒风拂过。
那股寒风,却是来得过于的诡异。梧心坐起身一看,只见一角的衣橱之门正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