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心看见颖敏夫人似笑非笑的脸庞,心里蓦地一寒:连颖敏夫人,也要“试”她了。
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难题,却偏偏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她,颖敏夫人到底是在试她的能力,还是在试她的忠心?
颖敏夫人是如此的多疑,可梧心却也只能照做。
捧着一叠盒子锦缎走到椒房殿时,请安的时辰已过,椒房殿内皆是一片平静。
梧心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徒然一阵悲凉。曾经的她,是殿内那人的好姐姐;现今,却成了她管辖之下的小小奴仆。
心中的恨,快将要爆发出来。她不想再等下去了!
可她,却只能默默地等下去。在地狱之火中,她等了十七年,现在,戏码已搬上了舞台,离一切终结已然不远,就让自己再等一会儿,又如何!
眸中,忽地精芒四射,仿佛结合了天地间的精华,妖娆却又决绝冷厉。下一刻,那双如夜的眸子却已恢复了一贯的黯然无光。
走至殿门前,只见一个中年的姑姑正立于门前守着。梧心走近前,毕恭毕敬的道:“奴婢是锦绣殿的,颖敏夫人命奴婢把几件东西送来椒房殿,烦请姑姑通报。”
那姑姑见她谦恭有礼,心下飘飘然起来,慈眉善目的笑道:“娘娘正在和太子说话呢,东西放在这儿就好了,我一会儿送进殿去。”
太子?两个字,犹如晴天霹雳。
这,不也是她早该想到的吗?他有了皇后,有了后宫三千,不也应该是有了自己的子嗣的吗?
梧心冷冷清清的笑了,却是几不可闻。
她是他的什么人?她,又有什么资格去过问?
她只是他宫中一个卑贱如草芥的奴婢,她又有什么资格去伤心、去嫉妒?
止住了仰天而笑的欲望,梧心轻若清风的道:“有劳姑姑了。”
转身,一步一步的离去,只觉每一步皆如踩在刀锋上。
心,竟会如此的痛!为什么?为什么?
疾步远去,梧心只想大笑,无奈却只得忍住。
却忽听身后脚步声传来,只见那姑姑已近身前,轻微喘着气道:“皇后娘娘让你进去!”
梧心心下一凛:皇后,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很好!我赌的,便是这一刻。不为锦绣殿的那位主子,只是为了自己。
朝原路回头往椒房殿去,梧心的步子不缓不急,那姑姑脸上已现焦色,她却恍若不见。
世间,哪里有人敢如此视主子如无物?那等着她前来的主子,更是万凰之王!
瞧见姑姑毫不掩饰的催促之色,梧心却只是淡淡一笑,讳莫如深。她不能再等下去了,至少,复仇游戏的第一步,应该上演了。
心中正思量着,眼前却出现了一堵“肉墙”,正要撞上去的那一刻,梧心倒抽了一口气,勉强站定。
“参见太子殿下!”姑姑福身行礼。
梧心连忙低首,作恐慌状:“奴婢参见太子殿下。”
温润好听的声音自上方响起:“起罢。下次走路时不要想别的事情了。”
好一个精明的人!短短之间已看着她是在想事情。梧心淡淡一笑,仍是低首,淡淡回道:“奴婢知罪。”
太子笑了,声音如圆润的古玉,淳朴不张扬,清润却别有一种高贵。“无碍。”
只听那姑姑在身后轻轻提醒:“皇后娘娘正等着呢。”
梧心一愣,仿佛恍然大悟一般,低低道:“奴婢先行告退。”
坚定的朝前,头也不偏的,与他擦肩,再不眷恋而去。
却又有谁,看得见长长的羽睫下,那双墨黑如无星之夜的眸子,正在冷笑。
世情,多么美好,自己却是格格不入。
一朝太子,温润如玉,古朴清雅,恍若他当年的父亲。
却又有谁,不会变?却又有谁,不会装?
梧心笑了,笑声悲悯、苍凉,却只是深埋心底。
正如她的一切,只能深埋心底。
椒房殿,天朝一直以来为皇后而设的中宫,其繁华程度不及曾经的梨落殿,却是带着一种端庄肃穆的气氛,仿佛只可远观而无法接近一般。
梧心作眼观鼻、鼻观心之状,在姑姑的带领下,进入了椒房殿。
她知道,此刻殿堂上首已坐了那东西十六宫的主子,便盈盈下拜:“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懊恼,依旧是慈和端庄如昔。“锦绣殿的宫女,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梧心缓缓抬首,看向上首,一双眸子除了子夜的黑暗,还是子夜的黑暗。
皇后波澜不惊的眸子中,满是浓浓的惧色,披着大红凤袍的娇躯猛地一震,顶上鎏金凤冠的串珠流苏晃动着,发出了清脆的“叮叮”之声。
“是你!”
梧心的眸子仍是一片平和,却是作疑惑状:“娘娘,奴婢是颖敏夫人的贴身宫婢,梧心。”
一双泛着微蓝的眸子瞬间恢复如水平静,皇后淡淡笑了,掩去了刚才的惊慌失措:“是的,梧心,是本宫看错了。”
梧心没有与她多作纠缠,用轻轻却叫人清楚听见的声音说:“颖敏夫人让奴婢转告皇后娘娘,娘娘的心意,夫人心领了。”
皇后秀眉一挑,眉间似有不悦。“哦?”
梧心只是微微一笑,眸波流转之间,别样的潋滟。“夫人说,夫人只想做一世外之人,皇后娘娘的礼太重,哪一日要收回,夫人给不起。”
皇后的脸色已然慢慢铁青,渗这丝丝涨红。“好一个伶牙俐齿的丫头!这些话,不是你家夫人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