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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南越国,静夜流光。

南江静水蜿蜒绕过南越国土,环抱南越国临水人家。

岭南早来的春色点染南江两岸,璀璨灯火照亮临水人家。遥遥有桨声破水,将水波之上倒映的一盏灯光打碎,却反倒将一盏灯光变成千盏万盏,一同漾漾着,一同辉映天上星光。

一袭乌篷轻舟徐徐滑过水面,有男子穿黑衣、头戴乌纱斗笠,临风而立。

只有他腰间的龙泉剑上悬下三尺红缨。一荡一荡,将他一身玄黑的戾气拂去不少。

船舱内一弯腰走出来一个女子。桃红的斗篷映着她娇憨的容颜,纵然已经是有了身子的妇人,可是她的目光在触及水边两岸的璀璨灯火时,那眼睛里泛起的灵动还是像极了娇羞的少女。

正是常云鹤与夭夭。

云鹤轻叹,“只能这样趁夜带你来南越国……”

夭夭轻笑回首,“说什么呢,这也要抱歉?喂,你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给我祈福啊,我怎么还能怪你?再说……”夭夭指着水岸江畔的璀璨灯火,“白天有白天的景致,夜晚也夜晚的声色。若是白天来,还看不见这样璀璨的灯火呢。云鹤,我很开心。”

“云鹤,我喜欢这样,你放宽心吧。”夭夭凝眸去望两岸灯火。她已经再无悲伤,因为最悲伤的事情都已经熬过。从失去流璟的那天,她便决定从此笑开今生岁月。

因为多活一天,便是向他靠近了一步。二十年后,她答应了他,会去陪他。

弃舟登岸,夭夭随着云鹤走进人群中去,这才发现街上的南越国人都戴了行装奇异的面具。每个人手里还都持着一根萤光粼粼的火棒,像是小小的焰火,璀璨行于水畔江岸。

“今天是什么日子?”夭夭回首去问身边的丫头嫣儿。

嫣儿眨了眨眼睛,忽地兴奋地跳起来,“夫人,今天应该是南越国的‘升龙节’啊!”

“升龙节?”

“是!在你们中原,不是有个二月二龙抬头么?南越国这个升龙节跟那个意思差不多。就是说神龙蛰伏了一冬天,要在今天这个日子重新醒过来。按照南越国人的说法,就在这个晚上,神龙会化作人形行走于人间,看看老百姓这个春天都祈望什么,以便他在新的一年里满足大家的心愿!”

夭夭微微愣怔,眼前一片一片飞过流光去。

“那南越人手里持着的萤火棒又是什么?”

嫣儿就笑,“那就是龙鳞焰火呀。南越人跟中原汉人有所不同,他们根本就不怕龙神,他们还喜欢龙神。他们燃着龙鳞焰火,就是希望龙神化成人形来到人间,便能因为这焰火而来到他们的面前。”

“尤其是南越国的女孩子呀,他们更是比汉人姑娘大胆许多,她们希望能邂逅龙神,成为龙神的新娘呢!”

夭夭便忍不住凝眸去望那些被龙鳞焰火照亮的女孩子们的脸。她们的笑容那样明亮又坦白,与中原汉家女子果有不同。在中原时,就算是七夕、元宵等女子也可出门的夜晚,那些女孩子们的笑容也是羞涩而闪躲的,远没有南越国女子这样的热烈和坦白。

夭夭也被南越的姑娘们所感染,笑着走进人丛去,在摊贩面前站定,买了两根龙鳞焰火。一根交给嫣儿,一根擎在她自己手里。

龙鳞焰火,当然没有什么龙鳞,只是普通的焰火上缠了银色的纸箔,一层一层假作龙鳞的形状。

夭夭虽然明白这不过是挂着“龙”名字的普通焰火,是摊贩赚钱而已,可是她心里其实有多么暗自期盼,能透过焰火的光焰,在幽深的夜色里,于茫茫人丛之中再度见到流璟……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龙,那么便只该是他。这样的纪念龙神的人间节日,若他在天有知,会不会垂怜魂游人间而来?

夭夭持着焰火站在熙来攘往的人流里,只觉想要流泪。

她希望流璟魂游而来,可是萨满老妈妈早就说过,流璟本是形魂俱灭之人。他此时是否还能听得见她的心愿?

流璟,你知道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强颜欢笑,只是为了想让你知道,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也会好好地活着,连同你的生命,一同活下去。

流璟,你可听见?

云鹤走来握住夭夭的手,“走吧。买了焰火怎么还站在摊子前?如果一根不够,前面还有很多焰火摊子,燃尽了再买。”

“我才没贪心呀。”夭夭努力拂开脑海里的思绪,转眸努力笑开,望璀璨灯火里的云鹤,“我是在考虑,要不要给你也买一根?云鹤,你愿意不愿意跟我一起手持焰火?”

云鹤笑开,拿了几角碎银子递给摊贩,多买了一把焰火握在掌心,“你跟嫣儿玩儿,我给你们拿着存货,保证你们一路走向崇圣寺去,能一直有焰火可以点亮。”

夭夭笑开,点头,“好。”

夭夭跟嫣儿手拉手先前跑去,焰火迎着风才亮得更璀璨。就像南越国街头每一个姑娘,就像心里没有藏着悲伤。

望着手中的焰火上火花随风四散,夭夭心底轻轻地说,“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流璟,今时今夜,龙鳞火影里,你可会来?”

夭夭握着嫣儿的手向前小跑去,天际忽有风来,丝丝缕缕吹散了焰火。夭夭为了防焰火被吹灭,停下用手挡了挡风。继而再握住嫣儿的手向前去。

却走着走着忽然觉得不对,忍不住转眸向掌中望去——哪里还是嫣儿的小手?分明是一只粗粝的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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