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秋娘连忙出声制止,“嫂子不可,万万不可,此事绝不能再提,秋娘是心甘情愿嫁与方家长子,嫂子万不可有这些念头。宫中之事瞬息万变,还是别与宫中人太过来往才是。”
“可我怎么忍心让你就这么嫁出去?”张氏心头疼得厉害,忍不住捂住胸口,她不是不知道与后宫中人关系太过密切的坏处,可心里还是带着一点期望,却也知道就算是递了牌子见了贵妃还是一样的结果,那位已经派人到来府里,让他们答应这门婚事。
秋娘心中早已经有主意,她不是什么娇养在深闺里的女子,就算是此时落得下风,那么,总有一天,会让她重新掌握自己人生的舵。一点点往前进,怎么进,都是她自己一手掌握,容不得别人对她的人生指手划脚。她没有那个容人的雅量,更没有以德报怨的胸襟,她只有一个小小的心眼,别人怎么对她,她就怎么还回去。
这样的心思,她藏在心里,在张氏的面前乖巧得没露出一点儿来,跟个没事人一样,劝着张氏。待得张氏用过晚饭,被绿环侍候着睡下后,她才退出张氏的屋子,与同时出来的清筝郡主一道走出二门。
陈启刚已经回骁骑营里。有着婚假,他没休,直接地回去那里,今儿个夜里是他值夜。
“姑姑,自小就在峨嵋山吗?”
两个人相携,身后有小丫环跟着,尤其是清筝郡主的身后,跟着四五个丫头,看着颇有些壮观的样子。只是,她这一身到护国将军府里已经是清减许多的,平日就跟前也是站着十几个,现下才四五个,已经是规模减得空前。
秋娘点点头,没有否认,这是将军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事,她也不打算隐瞒着她。
“那么姑姑会武功吗?”清筝郡主似乎是十分的好奇。
这一问,问得秋娘心惊肉跳,清秀的面上没有表露出特别的神色,反而是微微一笑:“学过一点儿五禽戏,不晓得是不是算武功?郡主,你来说说是也不是?”
华佗的五禽戏,谁不曾听闻,强身健体之法门,练者得有耐心,慢慢地坚持下来,日积月累的,累聚得还挺快。
她把问题丢回去,跟个没事人一样。将军府是里的人,就知道她自小在峨嵋山,没把她与峨嵋派联系起来,峨嵋山除了峨嵋派,自是还有各种庵堂,也没见得那么大的峨嵋山就峨嵋派霸占在那里。
“什么?老将军家的女儿要嫁给方太傅的嫡长子?”
“是呀,这个哪里还有假,我堂姑的表姨她女儿的女儿说的,她可是在宫里的,还有呀,官家还会赐婚呢!”
“您老开玩笑话,谁不知道那个方太傅家的儿子……”
“哎,打住,话可别说……”
“也是,我们还是别说了……”
京城里的同福茶楼,几个人各自围成一桌,小心地议论着那令人惊愕的联姻。京中有哪个不知道那个护国将军府的嫡女还没有夫家,是个自小去峨嵋山为老将军守孝的孝女,年纪是大了一点儿,可嫁给方太傅家的长公子,还真是让人有些个……
同福茶楼里,谁也不知道今儿个儿茶客们议论中的当事人,此时就打扮成一个书生混搭在茶客中间,听得别人说的话,那个脸上淡漠得紧,看着仿佛跟她没有什么关系的样子。
惟一的缺点就是她可能是茶喝得太多,感觉肚子里全是水的样子,心里有些苦恼。抬头看着从楼上下来的茶楼老板娘,冷静的眼里闪过一丝亮意。
那个老板娘,除非是化成了灰,她还有可能不记得。师父的消息不错,这个人分明就是峨嵋派失踪多时的大师姐,也就是她师父座下大弟子玉虚子,廖江颖是她的未出家之前的俗名。今天这么一看,已经是妇人的打扮,不再是师父座下那个眉眼和善的大师姐。
她回京除了参加侄子陈启刚的婚事,还带着师父的密令过来。师父得到消息,说是失踪多年的大师姐玉虚子出现在京城里,开了家茶楼,她一直都没空出来,这京中不比江湖,她身为未嫁的女子实在是“大门不迈,二门不出”。
今天,她总算是觑着一个时间,清筝郡主陪着张氏去上香,她换了身回京前买的书生行头。她身上没见多少娇态儿,走在路上,也不曾有人对起疑。
她对京城的印象基本上没有,一路从峨嵋山过来,也觉得路上别有一番景致,但等到京城,才总算是明白天子脚下是何等的繁华。
她以为师父的消息有误,出来不过是看一下,可这是真的,师父的消息没误。她的眉头微微皱起,觉得有些事儿还是闹不明白,大师姐成亲了吗,不然为何作妇人打扮?
可大师姐可是出家人……
秋娘再也坐不下去,把手里的杯子放下,大大方方地站起来,走到柜台前,“多少?”
“承惠五十文。”老板娘的手指在算盘拨得噼哩啪啦响,习惯性地一抬头,这一抬头,却让她施着浅浅胭脂的脸瞬间有些变色,就是那胭脂也遮不住她的失神,那没有血色的唇瓣微颤了颤,“师……”
话给堵在喉咙底,她站在那里如同泥塑的菩萨般。
“老板娘有空否?这茶楼颇得在下的心,不知可否看看?”秋娘一见得她那个脸色,不由得出言道。
廖江颖怎么也没有想到,事隔多年后,竟有同门找到京中来,还是她关系颇好的小师妹前来,已经是惊慌不已,又见着茶楼客人众多,却也不好当在众人的面说起私事来,只得把小二唤过来,吩咐一番,才领着秋娘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