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在房里吗?”
那是李管家的声音,从二门那里传过来。她不由得喜出望外,把手里的花样子与花绷子丢给绣娘,自己已经站了起来,快步地走出屋里。
那绣娘看着她留下的花样与花绷子,花绷子上面的图案,让她很是伤神,一个月下来,足足一个月,也没学成个样子,还是那难看的一团。这是她见过的最没有天份的大家小姐,更别说,年纪这般大。护国将军府的这位嫡女,让她怎么说呢,她不太敢接近,淡淡的表情让她很有压力。
秋娘走出去,脚已经迈出二门,站在她自己的院落外,瞅见李管家离自己这里还有些远,定睛看过去,却见着李管家身后跟着个大大的尾巴,那是个人形尾巴,她脸上本来因着李管家这么快回来,还有些微微的笑意,此时,那笑意就僵在她的脸上,显得不自然极了。
那个人形尾巴不是方家的长公子又会是谁?
李管家绝对是想不到去一次太傅的府里,竟会带回个“礼物”,那就是方家的长公子。原先按着少爷的意思去把话给挑明,让方家带着长公子去大相国寺,自家小姐借着上香的名义也去一次大相国寺,再远远地瞧上一回。
当然,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他们这边早就是已经安排好,让大小姐与方家长公子单独相处,就算是恐吓也好,把方家长公子给吓一吓,让他怕了,自是不敢再嚷着什么“姐姐”的。
办法有些个阴损,也是没有办法之下的办法,不得已而为之。
李管家觉得还是能试一试的,但绝没有想到会是这么样的结果,方太傅不仅同意了,同意得还非常爽快,甚至是直接让方家的长公子跟着他到护国将军府,他就算是再推拒也是无济于事。
方家的长公子慎公子,十八岁如若稚童一般,但却是力大如牛,寻常人根本奈何不了他,就算是曾经跟着护国将军府已故的老将军上阵杀过敌的李管家也是拿他没有办法,被他的一身蛮力给弄得哭笑不得,就是说上许多好话也不曾让这位小爷改变心意,一直就缠着他,他到哪里,就一直缠着。
“李叔,你怎么……”把他给带过来了?
秋娘站在那里,有些个困惑,总是意外来袭,让她防不胜防。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李管家身后人形尾巴冲着她跑过来,练过武的身体自地就做出反应,脚下轻盈地一动,这一动,就听着一记重重的闷哼声,她眼睛的余光瞄过去,那人形尾巴已经五体投地。
她下意识地眨眨眼睛,脚下踩的不是什么平整的泥地,是铺着鹅卵石的,这么一摔下去,就是连她这个练过武的都会觉得疼,更何况是娇养着长大的方慎?她与李管家还没有做出具体的反应来,已经听见地上的人嚎啕大哭起来。
李管家愣在那里,惟一的感觉就是身上一松,就看着方家的长公子冲着自家的大小姐飞奔过去,那个气势看着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样子,然后就那么倒下去。看着大小姐轻松地给避开,他心里头刚松口气,就让被方家长公子的重摔给弄愣在那里。
屋里头的绣娘清楚地听见外面重重的闷哼声,没一会儿,就听见男子的哭音,那个哭声惊天动地的,让人觉着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手里的针微停了一下,还是压制住心底里那份探究的心思,坐在房里,绣着将军府要的花样,她很需要这份活,一点也不想因为看到将军府里不想让外人看到的事,而使她失去这份活计。
那哭声,惊天地泣鬼神,让秋娘愣在那里。她也说不好自己到底在愣在那里多长时间,着实有些反应不过来。这种事情,她没有经历过,不是她不想去扶人,身为一个未出嫁的女子,她所面对的规矩已经是近乎严苛。
她在猜测方太傅的打算,之所以让方慎跟着李管家过来,莫不是心里早就有着打算,或许……
秋娘真不是个反应迟钝的人。刚开始只是让方慎的举动给惊着,现在冷静下来,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人万万不能去扶的。上次在房里睡了一会儿,就给她惹来这么桩婚事,而现在,要是再一扶,她都可以想见自己的未来给深深地号上“无路可退”的四个字。
他哭得很伤心,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哭得让人万分不忍,就是早已经学得淡漠待人的秋娘也有些控制不住的不忍……那一摔,她知道是很重的,
李管家上前去扶,一把年纪了,哪里听得了这种撕心裂肺般的哭声,试图把人扶起来。只是,他一扶之下,就觉得有些个吃不太消,那方家的大公子竟是跟长在地面里一样,怎么也扶不起来。
“大小姐……”李管家那个样子,真是觉得自己这张老脸都给丢尽了,年轻时也是跟着老将军上阵且杀过敌的,如今连个娇养成的人都扶不起,“大小姐,老奴是不是老了?”
“让他待在这里吧,等他哭累了,再去扶……”她果断地做下决定,至少这也是个办法,“李叔,你也别管他,让他在这里,小孩子嘛,哭累了就会停的……”
会吗?
李管家觉得那位好象有越哭越来劲的样子,根本不奢望会停下来。
秋娘却是不管,转身往着二门过去,就要把人给丢在身后,忽听着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姐姐,抱慎儿,慎儿好疼,姐姐,姐姐……”
陈秋娘一个回头,却见着那哭得惊天动的人,动作麻利地坐起来,那张精致的脸,没有任何的痕迹,更别提有眼泪的影子,压根儿就是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