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独孤府,刚进大厅便见爹坐在上堂,两位侧夫人坐在下侧。还没等我请安,若影夫人便拿着一张明黄走到了我身边。
“泠儿,你姑姑央着皇上下了道圣旨,让你进宫陪陪她。”说着若影夫人将手中的圣旨展开。
“好”,我垂下眼睑,并未多看那道圣旨,只是应下,“不知可以让烟浔陪我入宫吗?”
在意料之中似的,若影夫人仍是笑意盈盈,道:“自然是可以的。”
此时端坐上堂的爹严肃着神情道:“近日芸儿带信说,后宫中黎昭仪越来越得圣宠,而现下你又是名满京城的才女....”
芸儿是姑姑的闺名,她也是现在汜凰王朝的芸妃。话没有说完,而话的意思却不言而喻,姑姑怕失宠,现在招我进宫必定是为了让我给她出谋划策。我不禁有些苦笑,如果我真的那么有本事可以保她不失圣宠,我不早进宫了吗?
回到揽醉小筑,遣了烟浔去收拾衣装,一个人在书桌边坐了下来。拿出琉璃珠手链,细细端详,觉得十分的亲切。待闭上眼,脑子里却浮现出了一张端得貌美的面容来。琉璃珠摩擦着脸庞,口里溢出一个不容察觉的字,“娘。”
还记得儿时,娘总会在我被爹责罚后做一份萼梅酥给我,所以那时总是学琴时故意弹错弦,下棋时故意下出一步死棋,好让被爹罚了后娘做萼梅酥给我。娘的手上总是带着一串五彩琉璃珠,久而久之,那珠子上也染了娘身上的清香,每次娘抱着我的时候,我总贪恋娘身上能让人安定下来的清香与那串流转光芒的珠子。可惜….
“小姐,衣服都收拾好了。”烟浔抱着包袱从里间出来,望着坐在桌边的我说道。
“好,走吧。”
回到独孤府不到两柱香的功夫,便又离开了。真是来去匆匆。
坐在轿中闭目养神间,听见外面一阵吵嚷,不由皱了皱眉,挑开轿帘问外面的烟浔:“何事如此的吵闹?”
烟浔似乎在掩着嘴笑,听我问道,便忍住笑答:“是洛府的大公子游街,被一群姑娘围住了。”
听闻如此,我也不禁有些好笑,本想叫轿夫继续往前,但转念想到了是洛千尘送的琉璃手链,便也觉得就此还个人情给他也好。轿子稳稳停在人群外,烟浔扶我下轿,瞧见我给她递的眼色,便也了然,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挡了独孤丞相千金的路,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听见烟浔的喝声,挡在前面的人群纷纷散开,隔出一条路,让我看到了被堵在最前面的三个人。
本应纤尘不染的洛家大公子现时看起来有一丝狼狈,看我的目光中还夹杂了一点尴尬,其余身着墨色衣服的两人似乎是他的随行,我就不禁纳闷了,既然有随行,为何还在大街上弄得如此狼狈?
走上去,那两名随侍以为我也是前来纠缠的人,不禁怒容相待,却被洛千尘扫了一眼,才缓和了面色。走近洛千尘,他才低低地颔首,道了句:“多谢。”
“不知洛公子可赏脸与泠儿一起步行进宫?”
他也知我是在为他解围,倒也没推辞,道:“当然,独孤小姐不必如此生分,就像上次璇儿说的那样,都是自家人,就直接叫我‘千尘’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一句“自家人”落入众女耳中,免不了猜疑我和他之间的关系。 本来兴致昂扬的众女,听见这一番话,又想想我和他的身份,也就作鸟兽散了。
“既然千尘都说不必如此生分,那为何千尘还唤我‘独孤小姐’?”
洛千尘听闻此言,被我一噎,倒什么也不好说了。
看到这样,便也不好再调笑他,只得换了个话题:“你既然带了随侍,为何不直接用武力将人群散开呢?”
洛千尘还未开口,身边一随侍便开口了,“我家公子心善,贸然用武力闯开必然导致有人受伤,况且在场的大多是姑娘。”
原来如此。看他的目光中不觉也多了几分欣赏。
遣走了轿夫,和洛千尘一左一右地走着,而洛千尘的两名随侍和烟浔则跟在后面。
谈笑间他总是笑得云淡风轻,尽显从容,谈吐也十分注重修养,而对我提出的问题的解答也不禁令人对他刮目相看。我隐约觉得,他日,洛千尘绝非笼中鸟,池中鱼。
走到了宫外附近,方觉抱歉,之前问他是否愿意送我步行进宫,是因为要为他解围编出的借口,谁知现在还真的成了他送我步行进宫。
“没关系,反正在洛府闲着也是闲着,陪着佳人走了这段路也觉受益匪浅。”仿佛看出我的愧疚,千尘淡淡笑道,“既然已到宫外,在下的护花任务也结束了,那千尘先行一步,改日再谢泠儿的今日解围。”
说完不等我说话他便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去了,留我和烟浔看着他们的背影远去。
我忽然觉得我看不透他,这个清冷如菊却又云淡风轻的男子。
到了宫门,烟浔从包袱里取出圣旨递给守宫门的将领,在两边禁卫军的行礼中,我再次进入了这富丽堂皇的皇宫。
过了青云殿,便意味进入了后宫,远远便看见了芸妃宫中的侍女碧音站在朝华宫门口,一见我们便跑了过来。
“泠小姐,我们娘娘已经在朝华宫内设好了酒宴等您呢。”
“说了好多次了,不用这样劳烦碧音姐姐来接我们,我们来过几次都认得路了。”
“不碍事不碍事,反正我好久都没看见烟浔了,怪想她的,所以就向娘娘请命来接小姐你们了。”碧音亲热地拉住烟浔,笑着说道。
碧音和烟浔一直都很亲近,就像我和洛二小姐宁璇一样,虽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
进了朝华宫,碧音将我们引到正殿,便去通报芸妃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芸妃便从偏殿过来了。
“泠儿(烟浔)拜见姑姑(芸妃娘娘)”
“快起来,自家人还用得着这些客套礼仪?”姑姑伸手将我扶了起来。
抬头看着芸妃的面容,还是那么年轻美丽,眼神却仿佛衰老了十几岁。
芸妃拉着我入了席,忙不迭地嘘寒问暖,复又感叹:“不觉间泠儿都亭亭玉立了,姑姑却老了,真是岁月催人老,一切都不复以前了。”
这番话看似感怀岁月,实则又多了几分因容颜不复当年而渐渐失了圣宠的不甘。这,也是这次宣我入宫的主要目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