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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此刻,在前去露香苑的路上,秦风的脑海里全是王爷在临走时交待自己的那句话“你暗中控制杀手,不可伤了絮儿丝毫”。

他知道那个叫侯飘絮的倾城女子在王爷心中是举足轻重的,那落清阁主呢?

想到这,秦风不由转过脸去,看到落清满脸的伤痕,以及她脸上那几点永远抹不去的暗紫色黑疤,心不由疼了起来。

见秦风有些异样,落清停了下来,不解地问道:“秦风,怎么了?”

发现自己失态,秦风急忙转过头去,吞吞吐吐地说道:“没……没事。”

“没事就好。”见他说没事,急于想见王爷的落清不想再耽搁时间了,她不顾浑身四处传来的阵阵伤痛,一个飞身便踏飞去了好远。

“落清阁主!”当落清快要飞出下一步的时候,秦风急叫住了她。他无法再继续骗她了,更不能带她去送死!

听到秦风的叫喊,落清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身影显得十分落寞,声音凄淡地说道:“秦风,你不要说了!我们加紧赶路,向王爷报告今日落舞已成功入宫。”

“不!”秦风一扬手,快速飞至落清面前,担忧而关怀道,“我一定要说!你不能回去,否则……”

秦风话至此,落清狠狠地冷了一眼他,怒嚷道:“我叫你不要再说了!”

她已预料到了秦风接下来的话,只是她很害怕。她不会让他说出口的,不会让那绚美的泡影瞬间破灭,连点回味的痕迹都不留。她不要!

“不!我一定要说!你不能回去,否则王爷会要了你的命的!王爷他根本……”

“我叫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叭——

当秦风未说完时,落清重重地扇了他一巴掌,将内心所有的痛,所有的恨都发泄在了眼前这个誓要保护的男子身上。

这巴掌不仅打在秦风脸上,更是扇在了落清的心底,瞬间破裂,千疮百孔,满目苍夷。

已泛红的眼眶被雾泪包裹,眼前有点只是氤氲的水汽,和快滴落,晃动的泪珠。

秦风被落清这一巴掌打懵了。呆看了她良久后,刚欲继续告诉落清这个残酷事实的时候,他到嘴的话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吐不出半个字。落清的眼泪已让他不再忍心捅破这层薄纱,伤透她的心。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继续骗着我,为什么不让我在临死前有一点点安慰,在心底幻想着他的一点点关怀。为什么你要说出来啊?!”

说着,空气刮过落清的指尖缝隙,她又挥出了一巴掌。

叭的一声,秦风没有躲闪,承受了落清这一巴掌。

他知道她有多痛,有多恨,又有多无奈。她爱的人不爱她,却深爱着另一个,她所有的付出不及那个女人的一个皱眉,一个微笑,甚至于一次伤害。

对王爷,她什么都不是。而对她,自己也什么都不是!

用足力气的落清掌心也隐隐作痛。眼早已控制不住,如决堤的江河。

那残留在眼里,在心底,好几个春秋的眼泪,夺眶而出,落清已无多余的力气去承载。

泪,不断涌出,落清已抑制不住内心连绵不断的痛楚,传遍了每一根神经,传遍了每一个毛孔。

多少年了,从自己答应为他谋回皇位的那一刻,她都告诫自己不可以留泪,王爷不喜欢懦弱的人,只有更强他才会留自己在他身边,只有更有用他才不会赶走自己,才会永远地看着他。

她不怕死,只是怕不能在停留在身旁,不能再看见那张让她沉迷的脸,那个让她情泥陷的人。

所以,落清不断地提高自己,哪怕以身犯险,亲自试药。

最后因自己药粉配量不对,烧毁了原本美丽的脸蛋,留下几块无法抹去的暗紫色疤痕。

可是,纵使她做了这么多,纵使她放弃了与他的孩子,纵使为他毁容,纵使为他身陷险境,纵使为他舍去生命,却不敌落舞的一颦一笑。她知道他若不爱的就不会怜惜!

眼见落清泣不成声,秦风一时慌了手脚,多年来他未曾见过她掉过半滴眼泪。哪怕被毒伤毁去她引以为傲的容颜,哪怕被毒折磨,哪怕被鞭打,她都会坚强硬对,不曾流泪。

可如今,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一向孤傲而坚强的她流泪不止。

心中不由涌出疼惜之情,情理中,秦风不知不觉地拥住了痛苦的落清。

被秦风抱住的那一刻,落清猛地一颤,一把推开他,急忙拭去眼中的眼,换作以往冷而无情的面孔,怒瞪着惶惶失措的秦风。

“落清阁主,刚刚我……”秦风刚欲解释的时候,落清一转身逃离秦风的视线,佯装淡漠道:“不用解释了!现在带我去露香苑,我要见王爷一面。”

心却怦怦跳,刚才拥抱那一瞬间她将秦风误以为宸王爷了。

面对落清此刻的薄情,忽视,秦风有一股冲动,他要告诉她。

自从她被王爷带回宸王府那一刻,自从她站在王爷身边妖媚展露的那一刻,他就不可自拔地喜欢上她了,六年了从未变过。

如果不是王爷对他有救命与知遇之恩,他是不会让她继续被伤害的!

可秦风刚欲表达情怀的时候,落清似早已预料,抢先说道:“秦风,如果你还当我是王爷的女人,你最好不要说了!我们只能是一起为王爷谋事业的同仁!”

这些年来,落清又会没有感觉,自己堕胎之后,照顾自己不是王爷,而是他;自己配药不成,服错时,是他千辛万苦地去寻找药草,不是王爷;自己试毒毁容的时候,是他不辞辛苦地彻夜照顾,不是王爷。

可是,纵使他对自己有许多个恩情,也牵动不了她情丝,改变不了她对宸王爷的爱。就像她改变不了王爷对落舞的爱一样。

秦风也明落清的心意。既然她已决定,那他只能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就是带她去见王爷,不是在露香苑,而是在紫林。

所以,当落清急要赶去露香苑的时候,秦风告知她完颜弄宸此刻真正的所在地,但条件必须是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去。

因为,今晚过度的消耗已无法再支撑落清有些破堪的身与心。

一开始,落清本不愿的,但秦风的一句“你也不想让王爷对你的最后印象只剩下狼狈不堪,邋遢吧”让她答应先作休息。

而完颜弄宸真也没有再待在露香苑,去了紫林的飞絮阁。

这就是他曾与飘絮说过的理想之地,只是来的人只有他自己,没有一个婉约如絮的女子。

紫林是西郊的一处森林,因为每到夜晚之时这里周围就会围绕着紫色的雾气,故叫紫林。

但这里却也十分诡异,因为进去的人都未回来过,久而久之也无人敢涉足这片地方了。完颜弄宸也还在里面建筑了一个简易舒适的楼阁,取名飞絮阁。

已入夜,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紫林的全貌,只觉风习过之时,便有细细碎碎的摩挲声,还有舞摆的黑影,可知这里栽种有许多树木还有许多柳树。

飞絮阁之后便是一湖泊,那些紫气就是由这里散发出来的。

在这一片漆黑之中,却有一盏淡黄的光芒被点亮,若隐若现,在风的招摇之下微薄的光也摇舞起摆。

飞絮阁内。

完颜弄宸已危坐在一书桌前,淡淡的黄光将他照得十分迷离,多了几分神秘。

摊开桌上的一张被卷起来的画纸,画面上的女子只有这些轮廓,细辨不出模样了,只觉应是飘絮。

提起跟前的一只油亮的狼毫,他优雅地在砚台上滑过两下,狼毫便吸饱了墨汁。

笔到画前,他却迟迟不下笔,对着白纸上未完成的女子画像发呆。

直到墨滴到画上女子的眉头上时,他那看似舒展的俊眉一锁,苦笑蔓延,低吟道:“眉下泪痣,看来今生你都要与泪水相伴了。”

见画像被毁,他也不再继续,而是将吸足墨汁的狼毫大笔滑过画上的女子。嘴里苦言道:“情与泪,不过是春闺一梦一场空罢了。絮儿,今生你莫要怪我,来世……”

话至此,他顿了,笔下的墨已慢慢渗透了画纸。

一提眉头,他重重地画上了最后一笔,默道:“来世你也毋要再遇到我了。若上天怜悯你我,就此缓缓擦肩而过,好过这有缘无份的苦爱纠缠!”

说完,他不由心中苦笑,这世上真有来世之说吗?原来我完颜弄宸也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渐渐地画像被黑墨汁浸没,画上女子眉笑又带惆怅的容颜在暗黄的灯光下一点一点消失。

而那摇曳的烛火却猛然间亮堂起来,画上女子已看不出容貌,除了一团黑,和猛然增多的烛泪。

嗒——

突然,一滴鲜血重重地滴落在已毁的画像上,转眼间那滴血便消失在一团漆黑墨色之中。接着,又有一滴滴落,发出嗒嗒的声音。

完颜弄宸突觉脸上那道原本已结疤的口子隐隐作痛,还越来越疼,最后漫布全身。

修长的食指一摸,便被脸上那道口子浸出的血水染红了指尖,十分刺眼。

原来飘絮割伤他的那道口子开裂了,正冒着血水,一滴一滴地滴入画像之中。

久盯着手指尖上的血,完颜弄宸忽地握紧拳头,一把拭去口子流出的血迹。不相信地低喃自语道:“为何已好的伤口还会流血?这又意味着什么?”

想不透,他也不愿再继续自行烦劳,抓起那张已毁的画像,将它在煌煌的烛火下燃出了大火。

房间骤然一亮,又骤然一暗,如昙花一现,没有长久可言。

有时,他也不明白自己感情,就像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伤口还会流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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