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再次端来纸笔墨,莫菲雨嫣然一笑,旋即心下一横,落落大方,道:“此次作画如何?”
“哦?”秦少游狭长凤眸微一上扬,眼中写满惊讶,而此时惊讶的也不单只是秦少游一人。
流觞茶会办了多年,虽是口上说诗词才艺皆可,可因为这京中他的画技无人可及,坊间也有千金难换的传闻,所以这许多年来流觞茶会上无人敢以画作应,此时莫菲雨的话无异于向平静的水面丢下了一块巨石,其引起的骚乱绝不亚于秦少游出场。
莫菲雨眼波平静,恬淡浅笑,“不若少游兄出题,我依着意境来作画如何?”
“若是出题怕损了雨兄心中雅致,倒不如你且依着此时心境做画一幅,如何?”秦少游从椅上缓缓站起,慢慢踱步,束于脑后的青丝随风翩舞,溢满笑容的脸庞俊美异常,可以说他与墨青绣站在一起绝对相配,一个风流翩然,一个宛如娇花,二人都是无心朝堂尘世的人,若离了朝堂纷扰,想必墨青绣会活的更洒脱恣意!
眨眼工夫,莫菲雨便眯眼招呼侍童前来取画,那侍童顿时一惊,一脸疑惑,看向秦少游,怯怯的将画递了上去。
未及秦少游发问,莫菲雨便说道:“少游兄可看出雨某心中意境?”
见秦少游一脸斐然之色,周围几人上前去看,胆子大的不禁发问:“白纸一张!这是何画?”
“怎么会是白纸?我若说这画的是白雾,这位兄台可有异议?雾里看花不娇也羞,自有一番他味,雾里看人,只怕越看离得越远,得人者不如趁早,少游兄应该知道我此话是何意。”沉静落座,莫菲雨暗想如秦少游般精明睿智定是知道她是旁敲侧击要他去墨府提亲。
璃王府风鸣阁中,楚云璃有些烦乱不已,只因画了多时,林筱柔的画始终不成,一旁候着的斯勇不禁轻声询问:“王爷这画已经落笔点睛,为何王爷还是如此不满?”
“只道是那双眼睛……”楚云璃丢了笔,负手望向窗外,“王妃今日怎么如此晚还未回来?”
“奴才这就遣人去问问。”
楚云璃点头不语,心中还想着那幅画,画上之人确实是林筱柔,只是那双眼睛似乎总觉得与之不配,到底哪里不对,卷起画卷随手丢到一边,往侧妃寝宫走去。
第三支曲子响起时,茶杯再度顺水飘去,此时莫菲雨心无它物,只嘴角挂着耐人寻味的浅笑打量着亭内的颜卿,心中做足了准备欲要瞧瞧此次是否还会如此“巧”。
果不出所料,最后一个音符颤颤落下时,茶杯再次停在莫菲雨面前,只是此时她早已能从容应对,眼角讥诮的蔑了眼颜卿。
此时,就是其他人也微微觉出了些许不对,三次茶杯都毫厘不差的停在同一人眼前,天下哪有这般巧合的事!不觉纷纷私下小声议论,立时又有人猜测起莫菲雨的身份来。
秦家管家扫视了众人露出的迥异表情,目光落于颜卿身上,低声对秦少游道:“少主,这……”见秦少游只微笑与身旁的宣浩耳语,躬身退至一旁。
莫菲雨朗声大笑,探手自水中取出茶杯,转眸笑看颜卿,道:“还真是好巧!”随即仰头一饮而尽,难得的好茶多喝自然也无妨。
此语在外人耳中听来只道是莫菲雨无奈的一语带过隐有自嘲之意,只是于她心中跟明镜似的。她是在试探,若颜卿故意而为自然明白其话意的便只有颜卿一人了。
虽然从钏儿那里大致了解到她与颜卿有何过结,但是今日她故意着男装,又自称“雨某!”颜卿还依然如此为难,想来是早已识出了她的身份,而墨非玉的恶名在这京中也是人尽皆知……无才亦无德,所以此举定是要故意羞她以此泄愤。
好吧好吧,就算你颜卿心中憋着闷气,只是她不怕他,水来焉有土挡,兵来自有将挡,没了那些无辜性命的禁锢她又岂是个任人随意欺辱的人?倒要瞧瞧你颜卿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同时莫菲雨又自心中生了另种想法,她要点醒颜卿,就算当日墨非玉没有诋毁颜卿以至他自觉放弃求娶,颜卿又能料定他能掌控墨琳烟那颗高傲的心吗?一时间心中被两种极矛盾的情愫纠结,却又莫名的被一个融合点紧密连在一起。
即便是仰头饮尽茶水之时,莫菲雨依然还是于杯盏间偷偷盯着颜卿此时的反应,见他只抬眸看她一眼并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依然凝视琴弦,稳坐琴前丝毫不为之动容,心中不觉有些失望,旋即又立时释然。
“颜兄的琴艺的确无人可比,只是你的琴心在哪里?”莫菲雨婉雅一笑,语意清淡却又充满讥讽。
因她这话,颜卿重新抬眸,忧郁的眼眸之中隐隐带着不解,却也难掩眼中的忧郁,叫莫菲雨轻颤了下,来到这里同样忧郁的眼神她只瞧过两次,不同与宣浩那虽然忧郁却又沉静的眼眸,颜卿的眼眸完全被忧郁充斥着,甚至整个面庞也泛着彻人心骨的冰封寒冷。
“请说的明白些!”颜卿隐约有些激动不悦,直视莫菲雨,钏儿想必没有料到莫菲雨会有如此一说,不安的轻拽了下莫菲雨的衣袖。
“这话自然不用说的明白,颜兄的琴若是没了琴心便只配弹这些无伤大雅的靡靡之音。”莫菲雨满眼讥讽,语气故意带着不屑,嗤笑着凝视颜卿。
“你……”颜卿此时面色微红,额上隐约可见青筋凸起。
“颜兄还是自己去悟,若凡事都叫别人说的清楚明白,那还谈什么做人!”语毕,莫菲雨又扫视了眼此时私语的在座众人,躬身行礼,“诸位,大家也不需再猜测雨某身份,想来雨某来参加茶会便是错误之举,即便第四支、第五支曲子止了这茶杯定然还会停在雨某面前,若还赖皮呆在这里,倒扰了诸位的雅兴,雨某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