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着纱幔,但大体的神情还是能看清楚的,淑妃一瞧便知皇上犹豫了,怕长公主不乐意呢。
淑妃心里急呀,这是谁将她二人排的这么后?已经指了几位采女给其他亲贵了,这才轮到长公主之子,难怪长公主会恼。
可皇上皇后都在,她又不便向皇上进言,便只能拉家常似的瞅着长公主笑:“其实女子并非越美越好,德、言、功、容,德是第一位的。旁人本宫不敢妄加断言,但此姝是本宫的亲眷,本宫自是熟悉,都是温良淑惠的好性儿,举止端方,知书达理,嫁去哪家都不会辱没了夫家的体面的。”
她的声音轻柔婉转,说起话来极有说服力,至少皇上是似乎被说服了,便转而看向赫云连城,笑问道:“靖儿,你觉得她二人如何?”
叫旁人都是称的官称,叫赫云连城却是用得昵称,此间的亲近之意令赫云连城受宠若惊,慌忙起身回话。
大约是动作幅度过大过快,他右脸上的面具竟掉到地下,咚咚弹出一丈来远,立即有小太监赶上前去拾起来,双手奉还,但他右颊长达四五寸的疤痕,还是被江梅和玉媚瞧了个一清二楚,当下惊得“啊”地低叫一声,倒退几步,俏脸吓得惨白。
淑妃的脸面有些挂不住,才夸了她们温良淑惠、举止端方,她二人就在圣前失仪……处变不惊是小姐们必修的礼仪。
郁心兰脑子里绷得死紧,飞快的搜索各类托词,要给出一个完美的拒绝理由,反正她是决不应允的。
长公主的脸色也极不好,自己的儿子被人嫌弃,做母亲的心里怎可能痛快?她本就不想应下今日的指婚,不是说她不愿意儿子屋里多几个人服侍,而是她对郁心兰这个儿媳比较满意,这成亲才四个月就往儿子屋里添人,也太说不过去,况且还是嫌弃儿子的,岂不是令儿子心中难堪?
赫云连城仿佛没注意到二美的失态,神色自若得戴上面具,先向皇上请罪:“微臣失态,请皇上恕罪。”
皇上表示无妨后,他才继续道:“微臣没有见过二位小姐,无法评价,望皇上恕罪。”
建安帝闻言奇道:“人就在你眼前,为何说没有见过?”
赫云连城躬身答道:“微臣娶妻不过数月,按习俗尚不可纳妾,众采女有可能成为他人妻妾,若微臣妄加端详,事实失了礼数,故微臣未曾端详。况臣妻乃皇上钦赐,德、容、言、功皆是上乘,在微臣心中,任何名门淑女,也不可能越过皇上钦赐的贤妻去,因而微臣也不必看。”
一番话说得在座的男子面现尴尬,难得有机会光明正大地欣赏美女,他们可都是认认真真一个一个看了个够的。
建安帝则被赫云连城的话给架在了半空,堂堂敬国公府、忠义伯府的嫡出小姐,又是淑妃的亲戚,皇上自是没有让她们当妾的理由,可赫云连城既说了旁人无法越过郁心兰,又强调是他钦赐的,他总不好再塞两个平妻过去,再再恬着脸问,“这三个都是朕钦赐的,现在三人的份量在你心中都一样了吗?”
就冲刚才二美一见到赫云连城脸色的疤就吓得惊叫这一条,皇上都自个儿能估摸出答案来。
皇上面现尴尬之色,有个人却笑得百花失色,不用问,自然是郁心兰了。
她根本就没想到赫云连城会这样委婉地拒绝,毕竟能让圣上指婚是件荣耀的事,毕竟那两位的容貌的确是出色的,而男人自古就是美人不嫌多的,而她与连城的感情,还没到生死相依的地步……今儿真算是个意外地惊喜了。
有了相公表态,郁心兰便没那么急了,悄悄松开一直紧攥的拳头,这才发觉手心里全是汗,忍不住在心里小小鄙视了自己一把,真没个沉稳劲儿。
淑妃的心里被怒火烧得旺腾腾的,赫云连城开口就是“不可纳妾”,她堂堂皇妃的亲眷,在他眼里就是个妾?也不想想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四品带刀侍卫,若不是有个掌兵权的父亲,谁会隔应他?
大殿一时寂静,赫云连城还躬身站着,长公主便圆场子笑道:“靖儿,你这孩子,你皇舅只是让你帮他看看人,你说那些个有的没的干什么?你们夫妻恩爱,也不必拿到你皇舅面前显摆,你皇舅和皇舅母可是恩爱了几十年的。”
一开始赫云连城自称:“微臣”,一时不想妄自托大,二是不想皇上拿君主、长辈的双重身份来压他,长公主却一口一个皇舅、皇舅母的,免得皇兄恼了儿子,虽说之前儿子那番说辞没什么开罪的地方,但就怕有心人吹枕头风,因而现明确一下亲戚关系,告诉皇兄,靖儿可是您的外甥,您怎么也要担待一二。
话中含义皇后如何听不出来,皇后原是与长公主关系极好的,自是有心帮衬帮衬,况且长公主的那句“你皇舅只是让你帮他看看人”,也给了皇后一个提示……后宫的女人不怕多,怕的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皇后优雅地抬袖掩面,笑嗔道:“清容,这话也是能浑说的?什么恩爱不恩爱的……”
明子期笑嘻嘻地接着话道:“皇姑姑哪是浑说,天下间真再也找不到父皇母后这般恩爱的夫妻了,儿臣原就一心想效仿呢。”
他开了腔,旁的人自然是一股脑的附和,直赞帝后二人是天下夫妻的表率。
皇上原本有些僵着的表情也放柔了,他极是敬重皇后,自己也觉得自己这个夫君当得极是称职。
大殿里又热闹起来了,可怜那五名采女脚跟都站麻了,皇后便轻轻一笑:“各花入各眼,这二位采女臣妾瞧着,倒是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