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兰草别苑里弥漫着陈年老酒的香醇气息,一派恬淡怡然的氛围。
“这百花酿,名字差了些,但味道却是世间少有。”江昱圣品着万嫣宫的特制密酒,唇角勾的怡然自得。
天海楼的霸主,此时全然忘了江湖险恶的纷争,似乎真的完全沉醉在花酒的醇香里,无法自拔。
“是。”阿怒也仰头喝下一杯,顿觉有些醉意,“如楼主喜欢,倒是可以请熏衣宫主割爱,让人带回天海楼几坛。”
“此事以后再说,倒是等这里的事情一敲定,我即日就要回楼。”江昱圣薄唇微勾笑意盈然,把玩着酒盏。
“如今看来,虽拿不定,却多半是成了。”阿怒笃定道。今日在杏苑见了花氏姐弟二人,阿怒敢保证花熏衣为了弟弟,什么都是可以商量的。
江昱圣笑意慢慢敛了,乌眸望了望月色:“事情总是出人意料的顺利,则要小心为上,恐怕暗藏杀机。”
“楼主英明,万事皆在掌控中。”阿怒放下酒杯,少年老成道,“老楼主见楼主这些年的英雄壮举,在天之灵亦会欣慰的。”
自从老楼主江惊鸿去世后,独子江昱圣接手了天海楼,凭一己之力和暗势力相助,短短几年,便收服了众多江湖门派。当下放眼望去,也只有万嫣宫和苗疆是天海楼的心腹之患了。
若说收服万嫣宫是天海楼一统江湖不可或缺的一步,以天海楼如今的实力,实在不用选择联姻这条路吧。何况楼主一向不屑美色,断不会因为贪图花熏衣“第一美人”的盛名,而妄自提出娶亲一事。
话虽如此,然明眼人都看得出,熏衣宫主对联姻之事态度模糊不清,而楼主对此的高兴显而易见。莫非……
——楼主是真的倾心熏衣宫主么?
阿怒从小伴随江昱圣左右,心知肚明江昱圣是如何的精于谋略,自己也多少能窥知他的想法。不过这次联姻,他始终猜不透楼主究竟作何打算。
一片沉默中,只有杯盏碰触桌面的叮咚声,和酒水倒进杯盏的清脆声。忽的,庭院外传来守卫的人声窸窣,阿怒立刻起身走了出去,却见三名鹅黄衫子的万嫣宫女弟子,正在和天海楼的手下攀谈。
海部的手下一见阿怒,便抚胸道:“堂主,三位姑娘想见楼主。”
“怠慢了,请进吧。”阿怒朗然笑笑。
“不用了,”一名黄衫女弟子却不屑的一笑,“这是万嫣宫的地盘,不用天海楼的人呼来喊去。木姨让我等前来告知江楼主,明日宫主请他在荷苑饮茶赏景,勿要缺席。”
话一说完,三位女子掉头就走。
“这……”天海楼的手下面面相觑。
别苑里的江昱圣听着这一切,并不为所动,一双乌眸只是看着杯中的美酒,月色倒影在杯中,也静静的回望着他。
相看两不厌。
就如同这个世界,他无需去事事周全,也无需事事来周全他。他江昱圣要的并不多,却也很简单。
次日,惠风和畅。
荷苑是万嫣宫深处的一大美景,但见雅致的亭台楼阁如画似景,潺潺的流水从假山上流下来,在琳琅亭后面化作了一池碧水。池水内粉荷朵朵,一阵和风拂来,绿叶粉荷摇摇欲坠,美不胜收。
一大早,花熏衣便来到了荷苑,坐在琳琅亭里饮茶,望着满池粉荷出神。
过了一小会,“来人,去兰草别苑看看,江楼主怎么还不来呢。”熏衣慢条细理的喝着茶,樱唇开合间,神情自若道。
木幽萝忍不住道:“宫主,江昱圣不是好相与的人物。难不保,他是想用你控制万嫣宫,从而进一步称霸江湖。”
“无妨,熏衣自有主见,并非一时冲动。”熏衣柔和的笑笑。
幽萝见状,轻轻的叹口气。
得知天海楼以暗罗鼎胁迫,幽萝便心知不好。熏衣心高气傲,任何条件都不一定能拿她怎样,偏偏天海楼抓住了早昔这个把柄,便绝对能轻易将熏衣掌控的死死的。
这时有弟子上前禀报:“宫主,江楼主来了。”
熏衣抬眼望去,花树掩映下的路径落红满地,而江昱圣身着素雅白袍银色外衫,虽较那日朴素些,但每一步间洋溢的王者之气,远远的便逼人而来。
江昱圣站在熏衣身前,深深的望着她,直到熏衣不得已的偏过了头,才笑着在石桌边坐下。熏衣只觉江昱圣一来,似乎庭院里的气氛都凝固了许多,望着男子深不可测的眼神,她更是坐立难耐。
再看江昱圣俊美如刀刻的侧脸轮廓,熏衣不得不承认,虽不如早昔那般极致的美貌,江昱圣从尊贵的气质到俊美的相貌,皆足以让世间女子为之疯狂。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微自嘲,想来不知多少侠女闺秀,都在嫉妒着此时的自己吧。
“不知熏衣今日兴致大好,是为何事?”待女婢沏好了茶,江昱圣才不急不缓的问道。
熏衣很满意江昱圣这份体谅。如若江昱圣一来就提及“嫁或不嫁”,她定当十分反感的。
“那我也就不多言了。”熏衣明眸带笑,“暗罗鼎如此的三界至宝,江楼主肯慷慨割爱,那么熏衣自当守约。”
“宫主!”木幽萝倏然一惊,因过于急躁,那声音难听的刺耳。
“花宫主果真爽快。”江昱圣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心里有数。
熏衣点点头,并不理会幽萝的震惊:“日后熏衣出嫁,还请阿怒送行好么?”言毕,亦真亦假的看向阿怒,语气很是亲切。
阿怒喜出望外,动了动唇,还未说话,却再次被幽萝打断了:“宫主,你怎么可以……”
然而,花熏衣只是冲幽萝安抚的笑笑,摇了摇头。
“可是——”
“我想了几日,已经决定了。”熏衣柔声截断她的话,意有所指道,“花开堪折直须折,良辰美景皆有时。木姨,这些年来我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应该比谁都明白。”
幽萝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之中内情,张了张嘴,也只好低头道:“是,一切听宫主吩咐。”
熏衣说完一席话,情绪也受到些许波动,沉默了下去。而幽萝百般无奈,也无话可说,一时间琳琅亭内一片寂寂。
毕竟是一宫之主,当着众人说的话哪里还有收回的余地,一旦反悔,岂不是让人笑话。
“对了,你们先回避一下吧,我有些话和江楼主说。”熏衣忽的抬眸,望着幽萝和阿怒。
幽萝虽心头不愿,但无奈之下也只好和阿怒带着下人退开,站在远处的花径边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