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辉夜长臂搂住君倾的腰身,轻轻用手抚过她的脸颊。黑暗里,他看不见君倾散开白纱的右眼,只低低笑道:“怎么?吃干抹净之后不愿负责任了?”
咳……君倾脸儿烧红,心想某个人真是狐狸转世,怎么知道她在装睡?
她侧过身窝进兰辉夜的怀里,小声嘀咕着,反正都得到他的身了,皮厚一点也无所谓吧。难得的温存呢,该好好享受才是。
这么一想,就更觉得不能白白浪费这春宵,小脑袋更加用力的往他怀里钻。
“嗯?”
那声音沙哑得令她再度想入非非,她不由得摸黑吻上他的嘴角。
他似乎要将她压在身下,她兴致勃勃,完全不介意多得他几次,哪知他一顿,问道:“何时?”
“……快四更了。”她沮丧了,果然他又躺了回去。接着她振作笑道:“我口渴,下床喝个水,你再睡睡吧。”他意志力惊人,就算偶尔放纵也不允自己过头。
他应了一声,柔声道:“天冷,床旁有披风,披着吧。”
“好。”她笑着,下了床,替他盖上被子。等听见他均匀呼息后,这才到盛水的脸盆旁,细细用冷水擦了擦身子。
她瞟向床上,眨了眨模糊的目力,方才听他声音带有倦意,此时此刻恐怕他又入睡了,但他一向浅眠……
她摸索着坐回床沿,静静地躺在他的身旁。嘴角愉快扬起,细细品尝着昨晚的旖旎春光。她笑咪咪地,非常有耐心地让昨晚回忆陪着她一阵。直到她猜测他应是睡熟了,惊不动了,这才起身继续摸黑穿戴好自己的衣物,并拾起他的衣物一一折好,放在床头。
蒙眼的白纱刚才滑落在床上,此刻也不知道在哪了。她索性就不管,转过身朝门外走去。
来到门前,她用手把门轻轻一推,门外伫立着一道人影,那身形分外眼熟,君倾倒吸一口凉气,一下把门关上。
这样的情形跟以前某一天很是相似,她当机立断,冷静的从袖上撕下一块衣布,胡乱的缠上右眼。她再一次佩服自己的定力极好,不然这会真要喷血不止了。
偏头沉思一会儿,深吸口气,再开门轻声笑道:“喂,你们刚到吧?陛下不小心睡着,我想再晚些……”
“倾姑娘……我是苍云……呃,实不相瞒……我们已在此守候一整夜了。”苍云试图平静地说,但满脸通红的模样早就出卖了他。语气也有些不顺,似乎颇为尴尬。
又是这一句!君倾顿觉浑身脱力,她记性不错,眼前此刻的景象竟与她当初要离开西玄时如出一辙!只不过上一次没让她得逞,而这一次……
苍云轻咳一声,回头看看身后跟着的一排内廷老宦官与女官,低声道:“烦请倾……烦请皇后陛下,待得陛下清醒后,叫唤一声。”
君倾一窒,猛然像领悟了什么似的关上门回身望去。
殿内的烛火不知何时已经点亮,兰辉夜已穿妥衣物,站在床边,摆明了不会让她轻易毁灭证据。
“……你早料到今晚我会来你这?”
兰辉夜轻哑道:“如果你没这份心思,我万万不会如此做,但,这般做了也好,我…令你受得的委屈够多了,不想你再在这上头受屈。西玄后妃本就不多,关卡更严了些,女官在大婚前检视你清白身,大婚当晚,床幔外六名老宦官候着,就等着后妃破身验绢,再次确认清白。”
她脸色微变,难以想像昨晚要有人站在床外等着,她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兰辉夜又道:“我道你是北漠人,不适西玄这种规矩,加上宫里人明晓金刀意义,自然对你另眼相看,于是就稍稍破例一回。此房不通第二门,老宦官与女官在听不到咱们欢爱的门外候着,待会会进来检查确认你的清白。你已实质为后,只是名分待到大婚后才定下罢了。”
她面色有些发白,苦涩道:“陛下……如此牺牲色相……就为了逼我么?”
兰辉夜望着她,忽道:“喜欢一个人,如此苦涩么?我却道,喜欢一个人太危险了。我是狡猾的狐狸,自然对人性不太相信。可我对你却是毫无保留。倾儿,留在我身边不好吗?这一世你辛苦点陪着我,来世我好好还你,可好?”
她摇头失笑:“若真有来世,我愿这一世我所认识的人都不要降生在我的来世里,与我搅和着。”她看向他黑得不见底的眼,笑问:“若然我不允呢?狐狸,你正值壮年,要再喜欢上一个姑娘,也不是难事埃有她陪你走这条路,你又何必委屈求全赖着我呢?”
他眼角一颤,眉头皱起,随即又舒开,微微一笑道:“我首次喜欢上一个人,初时只觉奇异、懵懂,而后认为不碍事就任着它了,岂料它竟是粒种子,如今渐在我心头生根,如果是别人砍了它也就算,但要我亲手手刃我却是百般不舍。君倾,喜欢一个人太危险了,这种事我不愿再遇上,但真不幸又喜欢上了,我只好一刀先杀了她,以免重蹈覆辙。”
罢了罢了,果然先喜欢的人就先输碍…
君倾抚上右眼,犹豫片刻终是没勇气把那块白布扯下。收回手,心中决心一定,便不再挣扎。
“昨晚……你快活么?”她觑向他。
那清俊的面容明显一怔,而后弯眼笑道:“自是快活。”
她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一个一边牺牲色相,一边嘴里忙着说服她的男人会快活才怪。
她叹息:“我真是搞不明白了,你怎么就那么精明?就算准了我今晚会来此?”忽而她眼眸一转,“难道说……早上你在凤仪宫对我说的那番话,是故意刺激我?”
兰辉夜微微浅笑,“也不尽然。我只是在跟自己打个赌而已。如果你没来那我便真的会放你走。但你若来了,那此生我们就是注定要纠缠一世了。”
“可是门外的苍云是怎么知道我会来此的?”说他会算计,那她还能理解。 毕竟是修炼得道的黑狐狸,道行在那呢,多少有些厉害敌不过。但苍云那小黑脸怎么也知道她来此了?难道是他之前吩咐了?不管她来不来都要在门外候着一夜?
听君倾问出这话了,兰辉夜不由失笑出声。“你当真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
他温柔一笑:“是我派紫宸去凤仪宫打探消息,然后你那些贴心的小宫女们,纷纷热情的把你的行踪给泄露了……”
她闻言,一边暗骂那些多嘴的小妮子就这么把她卖了,一边已经开始算计着,该怎么好好报答紫宸这个情报员了。嘴里略带嘲讽道:“陛下真是时刻都在用心思啊,这真不知道是好还是坏。”她走到他身前,伸出手轻轻碰着他的面颊。“就这么执着于我?”
他沉默着,而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她微笑:“陛下可愿承诺我一事?”
兰辉夜眉头轻皱,“又让我许承诺?这一次,多半又是与楚北捷有关吧?”
她一怔,随即哈哈一笑。“是碍…陛下这是吃醋不愿应允我咯?”
眉头皱的更深。兰辉夜知道这是君倾特意拿自己当条件,所以这一个承诺必定不会轻松。他望着眼前笑颜逐开的人儿,牙一咬,沉声道:“好!你说,什么事我都应你!”
君倾伸出手臂环上兰辉夜的脖子,靠在他的肩头轻声道:“若是日后与小北碰上,绝不能伤他性命……”她既然跟了他,自是愿意陪伴他到最后。照如今形势算来,小北万不是他的对手。天下大事,她不想再多问。只希望小北能早日放下,真心去待林纯然。
李容治轻轻搂着她,终是认栽道:“好,我允你。”
忽的,他眼角瞥见了床上的白纱,稍稍疑惑的松开她。刚才他没看清楚,这会才发现君倾右眼蒙着的竟是……
他突然就想起那日在南临,楚北捷与他说的那番话。说他一点都不了解她,她的许多秘密他都不知道。而这一直蒙着的右眼,或许是她最大的秘密吧。
他眉梢一挑,虽然一直没问过,但也止不住有些好奇。
“倾儿,你这右眼……可否让我看一看?”
君倾当即一怔,低下头没有言语。兰辉夜见状,以为是勾起了她的伤心事,连忙道:“我只是问一问,你若不愿,大可不必理会我。”
她摇了摇道:“不是不愿,是怕给你看了之后,你会吓着……”
兰辉夜失笑,知道这是明显敷衍他的话。但既然她仍不愿意说。他便知趣的没有多问,握过她的手与之相缠。总有一天,会让她把心中的秘密全部对他吐出的。
见气氛缓和,她扬眉又笑:“既然咱们都把对方吃干抹净了,不知我心爱的男人愿不愿意说句我要你,我要娶你,我要把你这颗熟透的梅果带回家?”
他心头一暖,将她用力搂进怀里,掩饰刚才为楚北捷那事所生出的微微怒意,嘴里笑道:“我要君倾,我要娶君倾,我要把你这颗熟透的梅果带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