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歌无心浏览商品,思索着今日一夜,明天就和欧阳离开了。这一次算是又一次的逃离了吗?或许吧。那又如何,只是,为什么心里会如此起伏,总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一样。事已至此,她只能说所有的不安都是心中想要忘记的那段回忆在作祟,而自己终究是一个不够绝情的傻瓜。
手上突然蓦的一紧,止歌边抬头,边笑着问:“欧阳,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就看见不远处同样停住的一对人,男子依旧挺拔疏离,眉目俊朗,女子仍是美丽高贵,楚楚迷人,那一双人,煞是耀眼,全部的世界似乎都变成了背景。
款款相依,天作之合,才学浅薄,搜遍了脑中的词语,她都无法再找出更恰当的形容。
总是这样,几米的距离,隔着一片珊瑚海。一次次,她依然与他对望着,是缘分吗?若当真是缘分,那么可否称之为孽缘?她实在不愿接受,总在快要清醒的时候,再给她重重一击。承受,要多少的承受力才能禁得起这样的巧遇,这样的因缘?
总是这样,同时停住步,彼此顾盼,久久凝神,不肯向前,最后,以一句最恶俗的“再见,祝你幸福!”收尾。她想过无数次,不要再见,实在不想再次遇见,若可以,哪怕再见,也要理直气壮一点,至少自己爱的没有保留,成全的潇洒辉煌,可是,一看到他眼底深藏的情绪,所有的准备和排演都已无用。
欧阳松开了止歌的手,单臂揽着她的肩膀,止歌随着他的步子越来越走近那对相称美好的身形。欧阳走的不紧不慢,理了理空闲手臂上搭着深色外套,始终含着笑,率先开了口问候着:“何叙、安宁,真是巧啊,你们也在这里?”
何叙抿着笑,好风度的伸出手与欧阳相握,眼神却不加掩藏的定格在止歌的脸上,毫不避讳尴尬,“嗯,是啊,你们是要——”他停顿了一下,再开口却似乎换掉了刚刚想问的话,“嗯,你们也在为晚宴选礼服?”
“显而易见。虽然输了季展,不过要参加这么重要的场合,总不能太随便,况且——”欧阳转头看向不语的止歌,挑着眉含笑说道:“算是国内的最后一次出席活动,总要留下一个好的回忆不是吗?”
何叙的脸色变了变,嘴角的弧度却依然自然,“嗯,说的也是,似乎该为你们送行。看我,这几日忙的,竟把这事给忘记了。”
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下意识的让自己认为一切还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女子,此刻竟然还能气定神闲的看着他,就如同看着所有人一样——淡然,浅笑,他都可以接受,最让他难以容忍的是,她眼中竟然还有着轻蔑和陌生。他想要质问她,为什么几天时间,她就可以如此平静,难道,曾经那些爱,她真的可以忘记吗?他绝不允许。只是,如今,他连质问的资格都没有,更何谈不允许。一切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一切都脱离了轨迹,从一开始,他就辨错了方向,他必须握紧拳头才能不让自己不管不顾的冲过去带她走。他真的不愿承认,他嫉妒欧阳,他嫉妒的发狂。欧阳输了季展,可是赢了他最在乎的人。一向自视甚高,商场的冷面杀手,业内的不倒神话,这些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办到,三十年间,他从未为哪件事上花费过如此心力。可是,当面对与止歌有关的任何一切,他所有的自以为是都变成了不确定。那女子是他心里的魔,打破了一切他认为本该理所当然的常规。第一次如此惧怕现实,第一次如此害怕结果,他甚至到现在都不肯承认他们要离开的事实,不是他不肯接受,而是,他不愿让自己有机会相信,原来一直,他竟这样在意着。的确,他是忙,很忙,忙的要死,可若不是为她,他不会让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他在逼自己,逼自己到绝路,临着万重悬崖,却忘记来时的路,他只有跳下去,做着义无反顾的“不愿意”,依旧不能回头。他不能给自己任何时间去怀疑这一切他做的是否正确,因为即使就在那崖下,他都看不到轮回的绳索。
“嗯,可以埃有人请客,自当奉陪埃那么,现在就不打扰了,我们先走了。”欧阳带着止歌,错开了何叙,从他身侧走过,止歌屏着呼吸,垂眸悄然叹息。
“何叙。”安宁轻拉何叙的袖口,疑惑的看着他,明明千言万语要问,为什么就这样放她走,还如此轻易。“为什么不跟她解释,我们其实根本没什么。”
仅仅几秒钟,何叙不待回答,只是拉起安宁的手腕,拖着她朝止歌和欧阳的方向快速走着,“安宁,我们走这边电梯下去。”
“为什么阿?我们不是刚从这边过来的吗?”
“安宁,走这边。”他坚定的回答,步子越走越快。经过止歌和欧阳身侧时,他淡淡的苦笑,轻点了头,便头也不回的向前面的电梯间走去。
止歌,你会相信吗,即使到此时,即使我已经承认了你马上就会飞离我,即使我就连骗自己都不能的时候,我也不想与你背道而驰、渐行渐远,追上你的步子,我就可以再看你一眼,而留给你我的背影,是想让你再看我一下。我多么害怕,害怕你真的不再回头,我多么担心,担心你从此不再记得我。
若干年后,樱花雨满地,行人擦肩,过客远行,喧闹的繁华,过季的孤独,许我奢望一下,若还能与你相遇,同行一段不长不短的街道,哪怕你已经为人妻,做人母,我依旧希望你可以对我说一声,别来无恙。寒暄也好,客气也罢,哪怕一句好久不见,也证明着我没有白白思念。
我已做好准备,等你,等你,等你,而你,可否不要将记忆全部抹除?就算那段回忆,对你而言是伤心的,是痛苦的,是你想割舍的,可是无论如何,自私的我都希望你记得,记得曾经我们在一起,记得我曾经那么深深伤害过你。
如今,我留给你这样一个背影,你要记得,是我背弃你,是我抛下你,是我亏欠你,是我不顾及你的感受,是我总是留你在身后让你哭泣,所以,止歌,请你恨我。
欧阳单手环在止歌眼前,挡住她的视线,刻意平静自己的语气,缓缓转过她的身子,她的头撞进自己胸口,轻轻抚摸她柔软的发丝。“止歌,求求你,看着我。任何时候,只要你转身,你就能看到我。”他无比心痛的请求,怎样都无法忽略心口处一点一点渐渐蔓延开来的潮湿,她终究还是为那个人哭泣,一滴滴流入他心里,肆虐零乱,狂啸悲催。而他,除了说这样一句毫无新意的安慰,除了蒙上她的双眼,告诉她自己一直都在,什么都做不了。好的坏的,他都无法为她分担。一切尽是枉然,此刻方知自己是这样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