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午的时间,止歌不知是怎样过去的,工作间内,大家都相拥着散去。
恍然才发觉时间已经接近六点。
“止歌,不管怎样,七点,我会在‘缘来’,一直等。”
她看着手机,莫可奈何。
微热的触感袭上后肩,一个惊颤,怵然回头。
“怎么?吓到了?”欧阳凝视止歌素白的脸颊还带着惊慌不定,有小小的自责。“我刚才叫你几声,你都恍若未闻,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说来听听。”
“没,没什么。”算是有些心虚,声音里都平添了颤抖。
“是不是感冒还没好?”欧阳的手探上来,轻轻印上她的额头,有些温凉的感觉,连带着她的身体都一僵,继而慌乱的想要躲开。
“还好,似乎没有发烧。走吧,去吃饭,然后我再送你回去。”欧阳拿起止歌桌脚的肩包,就要向外走。
“欧阳,我今晚有事,不陪你去了。”止歌低着头,咬唇,不敢直视面前温言尔雅的男子。可是终究还是放不下心,他说,他会一直等,会等多久,总归是牵念着。
他的坚持,她的担忧。
有一千个理由告诉自己不要去,却总会找到一千零一个借口叫做不忍心。
纵,欧阳,不愿伤害。
然,何叙,难舍之爱。
天平从一开始就在倾斜,努力增加砝码,亦是徒劳。
“嗯,好吧,要去哪,我送你过去。”他早已察觉,今天的她,很不同。
“不用!”止歌蹭的一下站起身,慌动间碰掉了桌上的绘图铅笔。七零八落的东西应声坠地,旋转,滚动,一片狼藉,在这个原本安静的工作间里,很不协调。
欧阳俯身拾起散落的东西,交到止歌手中,指尖相碰时,有些冰冷,心底暗生锐痛。不知怎么,直觉告诉他,这事与何叙有关。止歌,你当真有事瞒我吗?
“看你,这么不小心。既然你有事,我就先走了,你自己要小心,注意安全,别太晚。”他依旧是温言道别,却在转身背对她时凝住气息。
一个趔趄,止歌颓然跌坐在椅子上,轻抚胸口,心跳都快了数分。
神思恍惚的上了公交车,天色灰暗,阴沉沉的,让人心口都觉得憋闷,依稀可见窗外的景物被斜斜的抛在后面,最后变成一个模糊的影像,耳朵里塞着白色的耳机,里面反反复复的单曲循环——《分开以后》,那天他唱过的歌,耳边时不时夹杂着上车下车的铃音,像是歌曲一样重复着,重复着。
这趟环城公交的路线是环形完整的圆圈,她乘过无数次,无论是四年前,亦或是四年后的今天。每一次她都最喜欢坐在靠在下车门边上的位置,静静的想事情,MP3里从来都是单曲循环着同一首歌,歌曲换了又换,可是每一首歌都和他们的曾经有关。她悲哀的想,或许,她还是太过恋旧,可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把过去完全掏出。她曾经羡慕这班公交,没有起点,没有终点,一切都是按部就班的走,倘若她的感情也可以做到这样该有多好,总可以回到想要下车的地方,总可以有人提示她下一步,该如何前行,这样她就毋须烦恼,毋须忧心。
待回过神的时候,止歌才发现自己已经坐过了两站,匆匆按了下车铃。
抬腕,七点二十三。
他一向准时,更讨厌迟到。此刻或许早已不耐,夺门而走了吧。她自嘲一笑,看来终是没那多缘分。
已入秋季节,晚上不免有些凉意,月亮都显得清淡,投下斑白的影子。止歌护了护领口,沿着车站一路慢慢向回走着,揣测自己没来由的烦躁。也不知走了多久,微微的疼痛自脚趾传来,足下是那双新买的高跟鞋,尚有些不称脚,硌的生疼。她抬头看了一下周围,熟悉的景物,不觉竟已经走了两站地,此时正巧停在“缘来”。
推门而入。
熟悉的座位,熟悉的糕点。
素来低沉的声音:“止歌,你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
缄默了情绪,眸中藏了水意,止歌悄悄擦了擦眼睛却不意早已被锁进他的视线。
“对不起,路上堵车了。”早已过了下班高峰期,这真的算得上是最假的谎言,却又是最简单不用解释的借口。
根本没想到他当真会一直等。
“没关系,我知道你会来。”
止歌看向他,眼里蓄着小小的恼恨,为什么总是这样,过去是,现在依然。他凭什么这般笃定?他又凭什么说的这样轻巧?更加气恼的是,自己为何总是遂他的愿,招之则来。
他仍是不动声色,轻啖着手中的咖啡。眼睛却似有笑意的看着对面局促不安又刻意静敛的女子。止歌,时间还很长,我们慢慢来,若论耐性,你怎敌过我半分?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
时间过的无声无息,这间小小的糕点屋也静静的,除了对面的他偶尔的浅啖。
她心绪不宁,猜不透他究竟要这样沉默多久,与他对坐,她总会不安,同他较量,她亦是输家居多。仰头,收紧后背,肩骨处挺的有些酸痛。眼前的人越是平静,自己越是紧张。
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何叙,什么事?”
终于忍不住了吗?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吗?
他心头一松,暗自一喜,胜券已半握。你既然敢来,我就绝不会再轻易放你离去。“止歌,今天的咖啡很浓,应该是你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