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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衡山路上的一家酒吧。

时间已过午夜,但来这里的人,都是越夜越活跃,光怪陆离的灯光下,是各色神情与打扮的男女,有人在舞池里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拼命摇摆,有人则四处逡巡看是否有合适的猎物。吧台上一个身形俊朗却又面色阴沉的男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一个丰姿绰约的成熟女人走过来坐在了他的旁边,用了柔媚的声音说道:“可以请我喝一杯么?”

这种搭讪背后的含义男女双方都心知肚明,但男子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却说:“对不起,我想你是找错人了。”从口袋里掏出钱拍在吧台上,转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没有人会把现在这个醉醺醺的男人和刚才餐厅里陪着葛薇吃饭时温文尔雅笑着的方子俊联系起来,可他确实就是方子浚

葛薇走了以后,方子俊并没有马上回家,他犹豫了一会儿,从弘基出来往左转,过了港汇广场和太平洋就是衡山路,这里是有名的酒吧一条街。他找了一家走进去,坐在吧台边又开始喝酒。他知道自己的外在条件不错,穿着打扮也一向有品味,每次单身一人出现在这种场所,都会有女人主动跑过来搭讪,而他,在不想一个人度过一晚的时候,这里也就成了最方便的选择。

可今天晚上,当他看着那个女子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时,眼前却突然闪现出了葛薇明亮诚挚的那双眼,仿佛她就在旁边看着自己,他被她看得羞愧,仓皇地出了酒吧。站在外面吹了一阵冷风,脑子完全清醒了,用力地甩了甩头,把她的影像摆脱掉,扬手叫了辆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凌晨一点半。换了鞋轻轻走到卧室门口,一丝灯光透过门缝射出来,在地板上画出一条渐远渐宽的直线,刘蕾也还没有睡。他轻轻叹口气,转身打开了书房的门。

同事们给葛薇饯行的饭局本是定在周五这天晚上的,但她实在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去跟大家合演一出欢乐今宵的舞台剧,说上数十声谢谢,再听到数十声的保重。于是推说晚上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和大家商量不如中午一起出去吃顿饭,表达一下心意就可以了。

下午照旧回公司上班,六点还差十分的时候,她已经把所有要收拾的东西收拾好了。最后叮嘱了一下夏宇工作中要注意的事项,带点留恋地环顾一下办公室。这时却接到了程浩然的电话,问她是不是可以走了?让她在公司门口等自己。葛薇再跟同事们道一遍再见,拿起包走出来,刚到门口,程浩然的车缓缓地开了过来,葛薇拉开车门说:“什么事啊?”

程浩然笑道:“傻丫头,请你去吃饭埃”

她微笑着坐在了副驾的位置上,却没有留意到顾帆也从公司走了出来,完整地看到了这一幕。

车子从公司开出来后,程浩然说:“我开这辆车这么久了,好像还没怎么载过你。”

葛薇笑道:“之前有两次呢,一次是一起去浦东机场接客户,司机不在,委屈你代劳;还有一次,是你要送我回家。”

“你都还记得嘛,不过单独和你吃饭,今天是第一次,想吃什么呢?”

葛薇笑道:“客随主便,你选的,我一定喜欢吃。”

“那好,今天就带你吃日本料理。”他接着又问:“房子找好了吗?后面的工作有什么计划?”听说葛薇找的是一室一厅的房子,而且下面的工作并无着落,有点担心地说:

“外地人在上海,住的地方是个大问题。休息一段要赶快找份工作,否则你的这套房子租金这么贵,怎么办呢。对了,如果经济上有什么需要,不要有什么顾虑,给我打电话就好了。”

葛薇笑道:“记不记得你之前总是说我——给了你这么高的薪水,为什么不去买漂亮衣服,买高级的化妆品打扮打扮呢——其实我都把钱存了起来,休息一段时间没有问题的。”

程浩然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

吃饭期间两人随意地聊天,情况已经是这样了,他不想再说什么让葛薇觉得伤感或者难受的话。没想到葛薇却说了:

“程总,我真的很感谢你!由始至终,你都对我这么好!我之前听说过一句话,男人并不是生而成为男人的,好男人其实是一种品质。在你的身上,有一个好男人所应该具备的所有的好品质。你太太,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

程浩然听了,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拿出皮夹,从里面取出一张照片,递给葛薇,葛薇接过来一看,心里深觉诧异:照片上的女子,像是自己的孪生姐妹。她再定睛细看,才发现两人的五官其实并不非常相像,像的是神情文静中带着坚强的神情,这种神情,她也是在自己的照片上看到过。

她心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伸手把照片递还给程浩然:“她是——?”

程浩然道:“原本是不打算给你看的,这是我之前的女朋友,很巧,她和你一个姓,叫葛晴怡。”

葛薇道:“原来是这样。”她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神情也变得有点落寞。

程浩然知道她在想什么,认真地说:“这里面有一个故事。”

葛薇原本以为他会往下回忆之前和葛晴怡然的往事,她也准备去听一段与自己不相干的故事,他却没有再接着讲下去,而是换了话题道:

“我最开始对你的关心和照顾,的确是那个故事的影响,但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你有自己的优点和个性,”他想起看到她独自在办公室加班的那个晚上“所以,后来和你的相处,已经是与这张照片无关了。如果我今天不讲那个故事,你不会介意吧?”

葛薇含笑点头:“你如果讲了,我也许会介意。”

程浩然哈哈笑道:“你这样的反应,才像个女孩子嘛!”他又换了严肃的神态对她说:“小葛,我和你相处了这么久,自信已经非常了解你。而从明天开始你离开康捷,我就没有理由再关心照顾你了,即使能够打个电话,对你的生活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我今天有两句忠告送给你,你会接受么?”

葛薇看他说得认真,也把笑容收了起来,点头道:“你说吧!”

“你是个很有个性的女孩子,而且尤其地清高,这种性格不能说不好,但是在社会中生存,遇到事情会吃亏的,我不是要求你变得庸俗,但以后要尽量现实一点。这是第一;第二,如果遇到了真心对待自己的男孩子,就抓住机会好好谈场恋爱。一个单身的女孩子,生活中会遇到很多的麻烦和不便的。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不要在拥有的时候不珍惜,而在失去之后追悔莫及。”

这番话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却说得真诚恳切,事实上,这是程浩然能够想到的,为葛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体会到他在其中的良苦用心,又一次大为感动,重重点头道:

“程总,谢谢你!我不一定能够做到,却一定会尽量照你说的去做的。”

——

辞职之后,葛薇在家休息了两天,然后乘火车去了杭州,她给自己的理由是“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己在上海这么久居然没有来过,也真是可惜。但潜意识里还有一个原因,是方子俊曾经跟她提起过,杭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城市,每次去杭州,他总喜欢到西湖边的茶室喝茶,觉得是人生的一大享受。

所以,她自己来了,想感受一下他喜欢并且来过的城市。

11月初的西湖,波光潋滟,一片清且明亮的湖光山色。葛薇漫步在西湖岸边,秋风习习,杨柳随风轻轻拂动。远处,**塔掩映在一片郁郁葱葱之中遥遥相望,使人不禁想起许仙和白娘子动人的爱情传说。她心里想:方子俊所看到的,应该是同样的景色吧?只是他在这里的时候,是否曾经想起过自己呢?她苦笑:已经是想好了不再想他,让这个人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的,怎么可以又对自己食言?

走得累了,她也找了一家茶室,在露天的位置上坐下,西湖近在眼前,岸上游人如织,湖面上游船来往,极目远眺,真正是风光无限。果然很舒服,也很惬意。葛薇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不如离开上海吧,和那里的一切彻底做个了断,就在杭州找份工作安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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