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男孩?太好了。柳母差点跳起来。转头看着罗美丽一脑门子的官司,又不解了,那罗美丽怎么一脸的不开心?她不是也一心想生个逸扬那样漂亮的男孩吗?
“美丽,你没什么事体吧?”
罗美丽没有正面回答,拍了拍身边的小方凳,“姆妈,您也坐下呀。”
柳母顺从地坐下,急不可耐地问:“这是好事啊,你为啥不开心啦?”
“姆妈,您也晓得,现在生男孩子的负担重啊。您想啊,孩子从小到大,不晓得要花多少钞票呢。小时候要吃奶粉,大起来要读书,小学,中学,大学,以后要买房子讨老婆,花销大着呢。而我和逸扬都没什么钞票,到时怎么办呀,愁死人了。”
原来是为这个呀?柳母不禁释然了,摸着罗美丽的手,慷概激昂地说:“这不用你操心,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养身子,到时给我们柳家生个健康的宝宝就行了。”
“那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你公公和我,工资都很高,也没什么负担。而且呢,私下还有点存款,再说了,将来,有多余的钞票就给宝宝买新房子,没呢,就把这栋房子给他。这房子在杭州,怎么也算撑得起台面吧?你现在就开始愁这个?太多余了。”
这正是罗美丽所想要的话,但她掖着欣喜,还是皱着眉头,说:“这座小楼,还住着大哥大嫂呢。”
罗美丽的意思很明白,这房子的财产,有柳逸轩的一份,婆婆怎能说给谁就给谁呢?
“逸轩是我们抱养的,总不及逸扬亲吧?所以,你放心好了,这栋房子,我们是打算留给亲孙子的。”
柳逸轩是很优秀,也很孝顺,跟成天马大哈似地没有一点成稳样子的柳逸扬相比,可柳母打心里还是偏爱柳逸扬的。说一千道一万,逸扬才是自已的亲骨肉。世上的人,哪有胳膊肘往外拐的?更何况,柳逸轩又出了这么一件男女情感上的麻烦事,柳母对他,更是有几分看法,连对大儿子的心,都冷了几分。
所以,这柳家最大的一笔财产:洋房,当然是要留给传承着自已血脉的后代啊。
这是顺理成章的事体,匆庸置疑的。
罗美丽扭捏着,好久,飞快地看了一眼正心花怒放等着当亲阿婆的柳母,吞吐地说:“姆妈,您会这样想,也想这样做,可爸爸……”
“嗐,你爸爸,他老实头一个,从来不管家里的事体,更何况,他能分不清谁亲谁疏?”
“逸轩与逸扬,爸爸肯定对逸扬更亲,这是血缘关系,摆在那的,问都不用问的事体。可逸扬和她,那就说不定了。”
柳母理解错了,也笑了:“你说芊芊哪?这就更不可能了,她是个嫁出去的女孩子,她哪会回娘家来抢哥嫂的财产?我们家的芊芊,她才不是那种人呢。再说了,我们在芊芊买房子的时候也帮了她一把。”
啊?这两个老骨头还有钞票倒贴给那个恨得死去活来的小姑子?这倒是不晓得哦。
哼,暂且让你拿去,该拿回来的,我一分也不会少。
罗美丽恨得牙痒痒,却暂且按下心头怒火,继续往下深究:“我说的不是芊芊啦。”
“那还会有谁?”柳母疑惑了。
一只长尾的马蜂,一直围着柳母打转,弄得她坐立不安,左右摇摆:“讨厌,这蜂还不走了。”
罗美丽却在想,这只马蜂若是在婆婆的脸上蛰一下,婆婆这张保养很好的脸上,多长时间会肿起来。
假如蛰在婆婆依旧润泽的唇上,她还能说出好听的话来吗?
想着想着,罗美丽不觉地笑了。随即觉得不妥,收住了笑容,越发小心地说:“姆妈,有件事体,我一直不敢跟您说,可不说出来,又觉得太对不起您了。”
“傻孩子,有话还瞒着我?你到了我们柳家后,我一直拿你和芊芊一样看待。”
“爸爸的事体,姆妈晓得多少”
柳母红了脸儿,仿佛被罗美丽看穿了心底,低下头:“什么意思?”
“姆妈不晓得爸爸在外头还有个女儿?”
柳母如五雷轰顶:“这,这你是如何晓得的?”
“我不仅晓得,而且,还晓得这个女儿是谁,在哪。”
啊?柳母彻底晕了。天哪,自已刻意隐瞒的事实真相,罗美丽是怎么晓得的?自已也才晓得一两年呢。
罗美丽觉得,这一刻,自已心中,那朵被仇恨浇灌的花儿,在开放!
二十几年了,一直纠结在罗家的阴影,我很快就要拨乌云见太阳了。
姓柳的,你欠我们家的,你还来!罗美丽从心里狂呼着。
正因为有了先前她们婆媳的一番对话,才有了他们老俩口后头的大吵。
“爸爸……”柳芊芊转向柳父,盯着爸爸那双躲闪的眼睛,她要从爸爸的眼里,读出她需要晓得的东西。
柳父显然是很窘迫,很尴尬,他背过身去,嗫嚅着,半天,才说出一句:“囡囡,你怎么来了,吃早饭了吗?”
“爸爸!”
“芊芊,这件事体……你,你还是不要晓得吧?”
“不,家里的事体,我都有权晓得!”
“囡囡……囡囡,这个,这个你爸爸……”
柳芊芊瞪起黑黝黝的大眼,冷冷地盯着父亲。父母的那番争吵,她多少听出一些端倪。断续的语句,在经过重组后,柳芊芊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二十八年前,父亲在外面有过外遇,并且生下过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活着,并让姆妈时常见到的。
柳芊芊真是只能流泪了。她是想破脑袋也不相信,儒雅且淡定的爸爸,他怎么也会有那种令人不齿的毛病?要知道,柳父是女儿崇拜的偶像,是心目中的“柳圣人”啊,人家都说,女儿是老爸上辈子的情人,柳芊芊,在寻找男友的时候,无意识地把对父亲的爱及父亲的特质融入了进去,以至,林晨飞的沉稳的性格,儒雅的谈吐,与柳父很有几分相像。
在这一刻,心碎的,并不只是柳母,还有柳芊芊!
柳芊芊觉得,在自已心中的神像,在这一刻,轰然倒下!
柳芊芊从爸爸的脸上,眼里,已找到了她所想知道的答案,她扑上去,插晃着父亲的双肩:“爸爸,爸爸!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呀……”
柳父的脸色,越来越白,越来越青,突然,他一下子往后倒了下去!
无声无息。
顿时,柳芊芊的哭叫声,响彻了柳家的整个上空。
柳父被送进了医院,因为及时,老命是保下了,却得了个后遗症:中风。口斜眼歪,左半边不能动弹,无法说出完整的语句,一说起话来便“呜呜”直叫唤,口水直流……一个儒雅倜傥的老中医,他深黯养生之道,却将自已毁在多年前一件行为不慎的事体上,这也算是生活给他的报应吧。只是,这个报应未免太严酷了。
柳芊芊仿佛感到自已要崩溃、要发疯了。她单方面地认为,父亲的突然晕倒,突然的中疯,绝大部分是因自已而引起的。当时自已若不是那样过激地逼问父亲,爸爸很可能不会因气极而引发心脏病。
尽管,柳父多年前就查出高血压、高血脂的毛病。可柳父是造诣很深的中医,查出病后,他一边坚持锻练,一边注意健康饮食,加以中药铺助,所以,多年来,柳父的各项常规与生化指标均在正常范围之内。
这次会突然发病。很明显,是猝然受到刺激了。
看到父亲成了现在这样,柳芊芊心里对父亲的怨恨,在倾刻间荡然无存,她原谅他了,不管当时父亲都做了些什么。
心里也暗暗打定主意,从此不再追问父亲二十八年前的事体。就当那件事体,烂了,化成雾化成烟了。
可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你不去想它,它会在合适的时间段跳出来找你。
柳父住进院后,柳芊芊向医院请了长假。尽管母亲一直阻止,说家里请了特护,而且,家里有母亲与方阿姨呢,让芊芊安心去上班。
可这回,自来听话的柳芊芊执拗了,她冷冷地回了一句:你在,我更不放心!
隐约中,也无不透着对母亲的怨恨。
要不是姆妈将多年前的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体拿出来跟爸爸大吵,爸爸哪会伤心地晕过去?
当然,这里头,自已也错,错不容恕!
自从听到了爸妈的争吵后,尤其是看到爸爸现在成了一个比三岁孩子还无能的病人后,柳芊芊,突然觉得自已长大了。
一夜之间,柳芊芊成了这个家的主心骨!
柳母,看到相伴了三十多年的老伴突然倒下。出于自责,也因为徒然生出的空寂,更因为宝贝女儿那冷冷的目光,她,如坐针毡,整日唉声叹气的。临了临了,她才明白,恨了多少年的老伴,假如一旦离自已而去,那种心痛如绝望,不亚于多年来亘在心头的那种恨!
柳之涵(柳父)与桑珊(柳母)的婚姻,其实是一桩令人痛惜的包办婚姻。当年,柳之涵是桑珊之父的得意门生,而桑珊是独门闺女。一心想找个上门女婿的桑老,面对许多上门来提亲的男家及学生,独独看中了温文尔雅、一表人材的柳之涵。当时,柳之涵对一位女同学正萌发出朦胧的情意,只是羞于出口,还没跟那个女同学表白而已,那女同学对他也深有好感。正在这时,对自已有知遇栽培之恩的老师亲自提亲,柳之涵不忍拂却师恩,勉强答应了下来,尤其是,他也认识小师妹桑珊。桑珊公主般的高傲与美丽,以及干练的言行,同样吸引住了较为软弱的柳之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