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感觉地接受着雨点安抚的柳芊芊,同样无视众人讶异的目光。她沿着贴沙河往前走去,雨点急促地洒在刚解冻的水面上,点点滴滴,此起彼伏,好象是一锅煮沸的粥。
“姑娘,落雨啦。”
柳芊芊闻声抬起头,头顶上已撑起了一朵淡蓝色的花蘑菇,一位面色安祥,慈眼善目的大妈正一脸疼惜地望着自已。
“谢谢!”心里涌动起一阵热浪,柳芊芊将伞往大妈那头轻轻地推了推。大妈的头发上,衣服上,已让雨洇湿了一大片。
“姑娘,落介么大的雨,怎么不带把伞就出门啊?”大妈爱怜地又将伞往柳芊芊这边移了移。
柳芊芊有些不自然地不易察觉地与大妈保持一定的距离。这年头,骗人的太多了,人们,往往把别人的好心也当成了驴肝肺,把人家的善意当成恶意来防范。
这是现代人的可悲之处!
这大妈别看有六七十岁的样子,可很精明,她肯定是揣摩到了柳芊芊的心思,笑了笑,说:“姑娘,我认识你,你不是常来那个酒吧?”大妈说着,回头指着不远处的“夜情人”酒吧。
柳芊芊诧异了,柳眉高挑,小嘴弯成微圆形:“大妈,你什么时候看到我的?”
大妈哈哈一乐:“我就在酒吧旁边的巷口卖蕃薯的,一天到夜就坐在那里,去酒吧的人,哪个不要落在我眼睛里?”
柳芊芊心内一动,站在原地,侧过身子笑道:“大妈的记性还真好,我和那个酒吧老板是好朋友好姐妹。”
话语间,仍是保持着几分警惕。
好朋友好姐妹?大妈沉吟了片刻,有些不信地摇了摇头:“那个女老板可是个-”说到这里,她不说下去了。
意思,显而易见,大妈后面的话绝不是歌功颂德的。
柳芊芊了悟地一笑,不再追问下去,反问起大妈来:“大妈,你上哪去啊?”
“落起雨来,也没有生意,回家去。呶,我的家就在金衙庄,过了右边的桥就是。”
原来仅仅就只是一个路遇!柳芊芊暗底在笑自已太过小心了。
“姑娘,要不就打辆车子,要不,我这把伞给你吧?我的家就在前面,几步路就到。”大妈看了看身子单弱的柳芊芊,又说:“姑娘的这个身子,禁勿起雨淋的。老话讲春寒冷进骨,最容易伤风感冒了。姑娘花朵似的,万一有个三病四痛的,你的爷娘勿要心痛死啊?”
柳芊芊亲昵地挽过妈的手臂:“大妈,谢谢你,我这就打车子回家去。”
“傻姑娘,这也值得谢?”
柳芊芊刚伸手拦下一部出租车,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柳芊芊只好边掏手机,边给出租车司机歉意地打了个手势。
这大妈也真热心,见柳芊芊接电话,她便义不容辞地给柳芊芊撑着伞。
“喂……”
明知是谁的电话,柳芊芊却没有一点热情。从在嫂嫂的手机里看到那些恶心的短信后,柳芊芊对阿哥柳逸轩就产生一种莫名的憎恨。
“芊芊,芊芊,你在哪呢?怎么跑到街上来了?听说你昨夜值大夜班,那今朝怎么不在家里困觉?”
“阿哥,你老实告诉我,那件事体到底是不是真的?”柳芊芊无视柳逸轩的关切,直通通地,张口就问。
柳逸轩沉默了,半天才说了一句:“芊芊,快点回家去,外面这么冷,有什么事体,等阿哥回家后再跟你说好吗?”
“不好,我就想现在知道!”
“芊芊,听话,回家去。我听见你那边声音很嘈杂,人来车往的,注意安全……阿哥明朝下午就回杭州了,到时,芊芊想问什么,阿哥知无不言。”
“不行,我现在就要问你!”
柳逸轩那头彻底没声音了,没一会儿,传来了“嘟嘟嘟”的盲音。
柳芊芊这下火大了,阿哥竟然敢挂断自已的电话!
她马上拨过去,却发现对方已关机。
“柳逸轩,等你回家,看我不找你算账!”柳芊芊气不打一处来,对着窜流不息的车流人潮大发脾气。
“姑娘,怎么啦,跟男朋友生气了?”大妈关切地望着柳芊芊那气得发青的小脸蛋。
柳芊芊摇了摇湿漉漉的头,气愤中带着羞涩,“不是,是我阿哥。”
“阿哥啊?这么好看的妹妹他舍得让她生气?太不该了。”
柳芊芊苦苦一笑,不想多解释,伸手又想拦车,突然,好像想起什么,重新摆弄起手机,然后,递给大妈看:“大妈,你见过这个人吗?”
大妈疑惑地看了一眼柳芊芊,凑前去,又将手机拿远一些,凝神地看着,歪过头问:“这个,是你……你阿哥?”
嗯。
“看上去好面熟哦……等等,我想想看。”大妈将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储存手机里的照片,嘴里喃喃自语,大脑,在飞速地运转。
也就是一分钟的时间吧,大妈先是“啊”了一声,随后将手机交还到柳芊芊的手里,带着探询的眼神望着柳芊芊,“姑娘,我想先晓得,你阿哥跟那个酒吧的女老板是什么关系?”
柳芊芊的心一惊,脸上再也稳不住了,满脸的焦虑与担忧,连声问:“大妈,你怎么会把他们两个扯在一起的?那老板,只是我的一个好姐妹而已,跟我阿哥,仅仅是见过几面。他们,相互间并不是很热悉。”
“是吗?我相信自已的这双眼睛,虽然过了六十岁生日了,可从来没认错过人。”大妈有些不乐意了:“我天天坐在那里卖蕃薯,不管是小姐还是先生,只要到我那里买过一次,哪怕就买过一只蕃薯,我都会记得牢牢的。”
这点,柳芊芊相信。因为,柳芊芊到尚婧的酒吧屈指可数,可大妈却能一眼就认出来。大妈的眼力,跟福尔摩斯也不差上下。
“大妈,我相信你。”
“这就对了嘛……看到你阿哥的,是一天夜里,十一点多了,旁边的歌舞厅都散场了,我正想收摊,可。那天奇怪了,生意好的不得了,买蕃薯的客人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眼看桶里的蕃薯只剩几只呢,正想要不要打电话让家里的再送一些来,这个时候,一部白色的车子从我面前飞过去,停在了酒吧的门前。从车子上先下来的,是那个女老板,她好像在拉扯什么,扑在车子上跟人说着什么。好一会儿,从车里走出一个先生,生的一付好相貌,样子,跟你手机里的这个人一模一样。”
“那个人下车来上哪去了?”柳芊芊急急地问。
“能上哪去啊?当然是一起进了酒吧了。”
“以后呢?”
“我哪能知晓得以后呢?只晓得那个先生走进酒吧后就再也没出来过。当然啦,人,是肯定要出来的啦,我的意思是,在我收摊之前,没看见那过先生出来过。”
“大妈是几点收摊的啊?”
“大概凌晨二点多吧?这年头,越是半夜生意越好,真弄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半夜三更不困觉,喜欢在外头东跑西逛-”
柳芊芊止住了大妈的感叹:“大妈,你能确定吗?”
“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相信大妈的这双眼睛乌子啊?人走出来,也许一个不注意忽视了,可那部白色的车子一直停在那里啊,介么大的东西,我还能看勿拎清?再讲了,那个女老板进去后,过了一会儿还来买两只烤蕃薯呢,我还跟她讲了几句闲话。”
“尚婧……买蕃薯?”不可思议,尚婧是崇尚西式食文化的,对这类中式小吃,都来是嗤之以鼻。
倒是,柳逸轩很喜欢吃香喷喷的烤蕃薯。
“对呀,我开玩笑地问女老板,介迟了还吃蕃薯,不怕发胖啊?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苗条。”
“那她怎么说的?”
“她笑了,说她老公好吃这一口。”
柳芊芊不知道尚婧的“海龟”是不是真的好这一口:“大妈有没有看见过她的老公啊?”
“看见过好几次了,小白脸,个子高高瘦瘦的,还带着一付眼镜,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
“有可能那天夜里是她的老公吧?”这种答案,是柳芊芊最想得到的。
偏大妈不想成全,她有些微怒地说:“姑娘,你怎么一直不相信大妈啊?大妈跟你赌个毒誓,那天开着白车,呆在酒吧里半天勿出来的,就是你手机里的那个人,不是女老板的老公!假如弄错人了,你大妈吴字颠到头来写,眼睛乌子再也看勿着东西!”
柳芊芊羞窘万分,忙安抚着:“大妈大妈,我信,我真的相信!”
大妈这才满意地笑了。
大妈满意了,柳芊芊的心开始更难受了。
柳芊芊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不得换掉一身湿漉漉的衣裙,便将身子扔在大床上,脸儿埋进了松软的被子里,大脑,一片空白。
林母正在跟人在长篇大论地讲电话,见柳芊芊突然回来,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电话筒,就听到新房的门被“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上悬着的那个吊兰饰物,被撞得左右乱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