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回答，柳芊芊匆忙地出去了。
林母听到防盗门关上的声音，探出头来，一脸的轻视，“呸”了一声，说：“哼，在那个啥脑里胡调还不够，电话一响还跑出去了。飞儿这个彪乎乎（少心眼）、二虎八鸡（傻乎乎）的孩子，还把她当成宝贝呢。”
柳芊芊却不知婆婆在背后怎样想她，编排她，她在路边打了一辆车，直奔娘家。
在车上，柳芊芊望着车窗外迷茫的树木与建筑，心里也腾起了一片迷雾。嫂嫂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听她说话连哭带急的，这种状况还从来没有过呢。嫂嫂肖婉如，平时总是娴雅淡定，走路说话，为人处事，给人的感觉是，那种世外人士的超然与平和。姆妈对她那样苛刻，阿哥柳逸轩对她那样冷淡，可嫂嫂依旧是一付安然漠视的态度，似乎，天地间所有的事体，在嫂嫂的眼里心里，都是不足份量的。
今天，嫂嫂却哭了，是哭了，尽管肖婉如极力压抑着，可柳芊芊听得出来。
到了家门口，刚推开院子的那扇镌花铁门，一个身影便迎了过来：“芊芊，你怎么回来了？”
柳芊芊望了一眼把玩着一朵红山茶的罗美丽，嘴里“嗯”了一声，从身边擦身过去。
罗美丽紧随了几步，有些神密地说：“这二天大嫂好像受啥刺激了，眼睛乌子（杭州话，指眼珠子）总是红彤彤的。这几天也没去上课，一天到夜把自已关在房里，不晓得要做啥。”
“姆妈在家吗？”柳芊芊不想跟她谈论嫂嫂，她发现罗美丽的脸上出现了嘲讽的笑意。
“姆妈去老年大学上课去了……。芊芊，依我看哪，大嫂肯定是受大哥的气了，说不定大哥在外头有花样经，有女人了。有老公的女人，最气的莫过于老公在外有胡搞乱搞了……逸扬敢这样办，我要他好看，谅他也不敢！”罗美丽将揉烂的花儿扔在台阶下，用手绢擦了擦手，一付志得意满的样子。
“别胡说八道，大哥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你还是安安静静的养你的胎吧，听说孕妇喜欢嚼舌头的，生出来的孩子会兔唇。”柳芊芊按住心头的火气，胡编个理由吓唬她。
罗美丽显然被吓住了，这可不行，肚里的孩子是个大大的法码呢，千万不能出差错。她喃喃地问：“芊芊，你是妇产科医师，你给我说说，怎么养胎，才能生出个好看聪明的小毛头？”
“这容易啊，孕妇做人要心好，少说话，多为他人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体，别成天喝中药吃补药，那样对胎儿反而不利。”柳芊芊无心跟她多话，急急地走进了屋子。
上了二楼，柳芊芊刚曲起手指挨在门上，门便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憔悴且痛楚的脸孔，“芊芊来了？”
声音沙哑，还带点苍凉与伤感。
柳芊芊闪身进去，回头之际，见罗美丽站在楼梯口，正带着好事的眼神往这边看呢。柳芊芊重重地咳了一声，随手将门掩上。
“嫂嫂，你怎么啦，出啥事体了？”柳芊芊紧盯着肖婉如红肿的双眼，一把拽过她冰冷的手。
肖婉如低下头，从随手泡里斟出一杯热茶，放到柳芊芊的手里：“喝口热的暖暖身子，外头很冷吧？”
柳芊芊将茶放旁边的桌上一放，提高声调：“嫂嫂！”
肖婉如将柳芊芊拖至床沿坐下，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翻拣了一下，递给柳芊芊：“你看看这个。”
柳芊芊疑惑地看了一眼肖婉如，接过手机。她只是横扫了那么一眼，便跳了起来，大叫道：“胡说八道，不可能！”
“我也不信，我相信你哥不是那种人。可这个发信息的人，从前天开始，一天二十四小时不停地发着，烦都要给她烦死脱了。”
柳芊芊看完了几十条文字不尽相同，可内容差不多的短信后，柳眉扭结成一团，咬着牙骂道：“这个发短信的人简直是个王八蛋，吃饱了撑的，下流！”
肖婉如挨着柳芊芊坐着，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搓着衣角。别看她面上似乎是波澜不惊的，可柳芊芊看得出来，嫂嫂不仅是心烦，而且是心酸。看她在几天里便瘦了一大圈的面庞，肿成胡核的红眼睛，柳芊芊知道，嫂嫂已经非常在意短信中的内容了，她已在怀疑阿哥柳逸轩的清白了。
柳芊芊又细细地逐条翻看着短信，看了许久，抬头问：“嫂嫂，这电话号码你熟悉吗？”
“从来没见过。”
柳芊芊从口袋里掏出自已的手机，给这个发短信的手机打了过去。
不出意料，手机是关机的。
这个发短信的人，很滑头，他（她）知道这头的收信人会打过去。
柳芊芊望着那一条条充满挑衅的短信，思忖了一会，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第一条短信问：“这个，二号八号，阿哥晚上在家吗？”
肖婉如想也不想地回答：“那天你阿哥请人请吃，你也一块去的，不是吗？”
柳芊芊偏头一想，点了点头：“我想起来了，那天阿哥请尚婧吃饭……。对了，那天阿哥几点回来的？”
“那天我也不知道他是几点回来的。”肖婉如说这话的时候，头发蓬乱的头颅，低垂着，紧贴在胸前。
柳芊芊曾听保姆方阿姨说过，嫂嫂与阿哥时常分床睡的，阿哥有时就睡在书房的沙发床上。阿哥面对父亲的质疑，说是自已晚上睡眠不好，翻来覆去的，再加上偶尔应酬太迟，回来担心惊动妻子，所以就便在书房歇下了。
这个借口，父母深信不疑，可方阿姨在私下却对柳芊芊说：“小夫小妻的，一天到夜粘在一起还嫌不够呢，他们倒好，嫌太亲热了。”
隐约中，柳芊芊对哥嫂的感情产生了一丝疑惑，总觉得他们不象表面那般恩爱。他们，好像在演戏给人看似的。
自从在尚婧那里听到那番奇谈怪论后，柳芊芊的心里也泛起了波澜。回顾这多年兄妹之间的点点滴滴，柳芊芊似乎也品出一丝苦涩，她发现，阿哥柳逸轩对自已，确实是超出兄妹之情了。
有了这种想法后，柳芊芊很自然地与柳逸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再也不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地与柳逸轩厮闹在一起了。说话行事，透出一份疏远与无奈，她不想伤害嫂嫂，哪怕是无意中。
这第一条短信是这样说的：告诉你，你的老公昨夜睡在我这里。不相信吗？那我再跟你细说说，你老公的屁股上有颗黄豆大的红痣，右边腋下有一粒长毛的黑痣……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柳芊芊有些羞涩，低低地问一声：“是这样吗？”
肖婉如顿时红了脸，眼里渐渐地蓄满了泪水。好半天才“嗯”了一声，声音细轻得如蚊叫。
“嫂嫂，这事你问过阿哥吗？”
“他去总部去集训，我不想让他分心。”
好一个贤惠的好女子！
可她是贤惠的过头了，这种事，不管是真是假，哪个女人能安静得下来？
“我找阿哥！”柳芊芊不容分说，纤细的手指如跳舞，在肖婉如还未来得及阻止的情况下，飞快地拨出了一组数字。
许久，柳逸轩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喂，芊芊，我在上课呢。”
柳芊芊却是如雷轰鸣：“你老实告诉我，你在外面有没有做对不起嫂嫂的事体？”
对方好久没有声音，过了一会儿，柳逸轩的声音变得正常了起来：“你说什么？”
电话那头没了那个苍老高亢的讲课声，柳芊芊明白柳逸轩走出教室来说电话了。
柳芊芊抓过肖婉如的手机，从中找出一条短信及第一条一起发了过去：“你自已看看吧。”
这条短信如下说：肖婉如，你要是还有点女人的自尊与羞耻之心，你就趁早离开柳逸轩吧。他不爱你，从来就没爱过你。那晚，柳逸轩在我的身上折腾了一夜，口口声声说，重复地说，他爱我，他就是爱我！肖婉如，你听见了吗？他爱的是我，所以，你还等什么？
柳芊芊见电话里半天没有动静，火了：“柳逸轩，你干嘛不反驳，干嘛不暴跳如雷？难道，这都是真的？”
“芊……。芊，我这里的集训还有三天，等……。等回来后再说好吗？”柳逸轩似乎气短，说话断断续续的，没了往日的那种沉稳与庄重。
柳芊芊见他如此，真觉得柳逸轩有种“做贼心虚”的意味。她想对他发火，可看了一眼眼巴巴地盯着自已的肖婉如，只得强耐住性子，说：“好吧。”
挂断电话，柳芊芊搂过肖婉如的手臂，找了句安慰的话：“嫂嫂，你别多想了，刚才阿哥说，根本没有这种事。”见肖婉如那不信的眼神，柳芊芊只得往下编：“阿哥说，他时常与一些朋友上澡堂与桑拿，彼此间常能看到大家的身体，所以身上有什么特征的话，别人知道也不足为奇啊。阿哥说，可能是哪个好开玩笑的朋友胡闹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