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自已的家,难道还要打报告申批啊?”柳芊芊嘟嚷着。
“你个死丫头啊,真正的能把人气死脱了。林晨飞母子那样对你,换上别人气都要气死了。你倒好,竟然自已不言不语地跑回去。你这样,更让林晨飞看轻了。死丫头啊死囡,你成心要气死你姆妈啊,你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呢?”
间中,掺杂着柳父焦灼的劝阻声:“好了好啦,这是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体,我们做大人的就不要横插一杠子了。回去也好,我们总不能把囡囡留在身边一辈子吧?再说了,小林那个人,本质还是好的。”
“好?好还能打老婆?”柳母吼了一声。
“算了,也不必将那件事挂在心里,夫妻夫妻,哪个没有争相骂的(杭州方言,指吵架)?床头打架床尾和,他们的事体,让他们自已解决好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好了好啦,别为这个气坏了身子,困觉吧。”
“死囡,你有得是苦头吃!”那头,柳母气咻咻地挂断了电话。
柳芊芊关了手机,心情突然变得坏透了。她不明白,为何大人们总会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呢?为何总是在计较鸡毛蒜皮的事呢?
还没到上班时间,柳芊芊便出现在医院妇产科的大夫办公室了。
只是半个月没来上班,柳芊芊便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看到桌上的处方,墙上挂着的白大褂与听诊器,她突然感到了一种久别的亲切。在此之前,她总是认为,单位只是个拿工资的地方,上班的时候总想着快点儿下班。如今,经过了十几天的家庭生活及被莫名其妙的“战火”的熏陶,柳芊芊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心境截然不同,滋生出一丝奇怪的窃喜,觉得自已比许多女人要幸运,因为,自已有个可以让心安静下来的去所。
女人,确实应该走出家庭,尤其是年轻的女人。更尤其是,家中还有比较麻烦的婆婆的女人!
柳芊芊换上了白大褂,刚将办公桌擦试了一遍,肩头被猛地拍了一下,笑声如银铃:“新娘子啊,来上班了?”
柳芊芊回过头,将手中的抹布一丢,扑过去搂着对方的肩头,笑道:“秦姐,想死我了。”
“少来少来,新婚燕尔,还想得起我来?这个虚情俺可不接受。”
秦凤,妇产科B超室的主治大夫,是高柳芊芊四届的同校学姐,今年上半年刚结婚,嫁给了个牛高马大的老外。
“真的秦姐,我这几天总在想,秦姐的婆婆是个外国人,她应该没有中国婆婆的那种种陋习吧?”柳芊芊一边从包里取出喜糖,一边对忙着换衣服的秦凤说。
秦凤将换下的大衣挂在衣钩上,转过身望了望柳芊芊,秀媚的凤眼里透出了一丝疑惑:“靓妞,看样子你很有感触啊。怎么,林晨飞的妈妈来了?”
柳芊芊坐回到自已的办公桌前,自已给自已剥了块自已的喜糖,阿尔卑斯,塞进嘴里,用力地嚼着,好像那糖,就是林晨飞的老娘!
“轻轻地来,又重重地走了,挥一挥衣袖,留下无边无际的烦恼。”糖,嚼碎了。歇口气,从嘴角边吐出了深深的无奈。
秦凤从糖堆里拣了一块巧克力软糖,一边剥一边走到柳芊芊的身边,用一种过来人的眼神,定定地望着柳芊芊那芙蓉凝脂般的脸庞,轻声地问:“靓妞,看你休了半个月的假,我以为你能比原先胖一些,怎么反比以前消瘦呢?林晨飞的妈妈,很难缠吗?”
“难缠两字,似乎已不能涵盖我婆婆的优良品质了。”想起自已这位大闹天宫的婆婆,柳芊芊除了苦笑,还是苦笑。
秦凤一直来都很关心柳芊芊,除了有同校的学友之谊外,还有更深一层的渊源,那就是,她跟柳芊芊的大哥柳逸轩是高中的同学,而且关系一直还不错。鉴于这些,秦凤将单纯可爱的柳芊芊当成自已的妹妹,时时处处关照她,引导她,使柳芊芊很快地适应了医院的工作。
秦凤正想问问是怎么一回事,来上班的医生和刚换班的护士纷纷地涌了进来,几位要好的小姐妹,一下将柳芊芊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嬉闹着。
秦凤拿起一块糖,一下塞进了闹得最凶的小护士利璇的嘴里,笑道:“吃糖吧,要想了解婚后生活啊,最好自已亲身去体验,听别人的有什么意思啊?”
“秦大夫老坏了(指很坏的意思),谁在了解婚后生活啦?”小护士闹了个大红脸。
秦凤哈哈一笑,拉过柳芊芊:“还没到查房时间,走,上我B超室坐坐,让这群疯丫头闹去。”
B超室就在隔壁。
柳芊芊依言跟了过去,她心里正有许多话要跟秦姐说说呢,或许可以说,是想跟秦姐讨个主意。
B超室很安静,也很干净。绒帘四垂,光线暗淡,只有B超机面板上的几个小光点在跳动。
换上拖鞋,柳芊芊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有些落寞地坐在了检查床上。
秦凤坐在她的专座,那把很高档的圈椅上。
“说吧妞,我知道,你有话跟我说。”秦凤望着柳芊芊苦恼的样子,心里流过一丝疼惜。
在她的心里,柳芊芊就是一个芭比娃娃,生来就是让人疼让人爱的。
柳芊芊也不扭捏,像倒苦水似的,将婆婆来家后所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未了,她叹着气问:“秦姐,你说哪能好啊?林晨飞的老妈,现在是回去了,可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又会跑来?万一来了,我又不能把她扫地出门,那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何况,林晨飞从内心来说,他是想把他老娘弄到这里来的,只是现在不敢开口而已。”
秦凤也叹气了:“想不到你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竟然遇到这等厉害的婆婆,真是亏你受的。也是啊,林晨飞是独子,他老娘是年轻守寡的寡妇,培养他成人确实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再加上农村人的思想,觉得儿子是理所当然要养父母的。所以,也难怪林晨飞会有那种想头了。”
“换上个好说话的婆婆也就算了,住在一起就住在一起,家里还有个人帮忙做做事体呢。可他的那个老娘,我想起来就头大,天下怎么会有这样蛮不讲理又自以为是的人哪?我算是倒了大霉了,千年难遇的事体被我碰到了。”
秦凤沉吟了许久,说:“这样的婆婆确实不多见,确实也很难相处。她有她的生活方式,你有你的生活习惯,硬要你适从她的行为模式,这可能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你婆婆呆在老家,反正她现在还没到需要人照顾的年龄。你们每年回去看看,给她寄点生活费也就是了。”
“这当然好啦,别说寄一点生活费了,哪怕把我的工资全寄给她都愿意,只要她别到这里来烦人。”
“你可以把你的想法告诉你老公,我相信,林晨飞是爱你的,会站在你的角度为你着想,为你们的这个小家庭着想。再说了,你和他姆妈闹起来了,最难受的,怕是他吧?所以啊,芊芊,你好好的和林晨飞说说,这事不难解决的,你不用先犯愁。”秦凤站了起来:“走吧,你们要开始查房了。下班后,咱们一块去吃个饭吧?”
“好啊,晨飞今天晚上正好有应酬呢。秦姐,今天我请客,我的婚宴你没来,晚上补。”柳芊芊依在秦凤的身上,笑道。
“行,沾点你的喜气,我也烦着呢。”
“秦姐烦什么呢?也是你婆婆?”
“晚上的时候再说吧。”
正在这时,那位爱说爱笑的小护士利璇在门口喊:“柳大夫,有人找。”
柳芊芊从B超室出来,迎头便碰上了一张笑脸,眉眼蹙成一团的笑脸,显然,这笑容是人为的,做作的。
是那个令人很不舒服的罗美丽。
“芊芊,我来了。”罗美丽见芊芊出来,很熟络地地上来挽起她胳膊。
“有事体?”柳芊芊狐疑地挑了挑眉头。
“逸扬没跟你说呀?这么大的事体,他哪能这样子的?哼,看回去不好好收拾收拾他。”罗美丽将收回来的手扶在了腰上,一副孕妇的神态。
提到了柳逸扬,柳芊芊顿时想起罗美丽来这里的目的,她很不自然撸掉罗美丽如章鱼般的手臂,淡淡地说:“哦,”伸头往过道上看了看:“小哥呢?”
“他晚上有专场,忙着排练呢。逸扬本来一直说要陪着我来的,说不放心,担心我路上被挤着碰着,万一有个闪失,他在我爸面前就不好交账了。”
这话,就如吞下一只苍蝇那样令人恶心,柳芊芊不由地看了看罗美丽的腰身,不屑,毫不掩饰地挂在了唇角,边往诊室走去,边说:“没这么严重吧?你看这来来去去的,全是快要分娩的人,也从没听说在路上会出什么事体的,哪有那么娇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