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姐的这个身子,经这一捣饰,像城里人不?”穿上大衣的林秋荷,喜不自胜地拉着林晨飞笑道。
“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看见母亲与姐在瞬间旧貌变新颜,林晨飞对柳芊芊,除了浓浓的爱,剩下的,就是感动。
“真是人要衣装马要鞍啊,我自已都不认识自已了。”林秋荷穿着喜爱得两眼发光的大衣,在镜前走来走去。
“姐,芊芊说要给你梳个啥发型,在屋里等你呢。”
“啥?”林秋荷愣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好好,还真的得请弟妹给拾缀拾缀头上的这堆乱草,这么好看的衣服,别让这个鸡窝给糟踏了。”说着,一阵风似地出去了。
林母不满地白了女儿的背影一眼:“真是小鬼没见过大馒头,一件衣服就让她稀罕成这样。”
自已,却站在镜前挪不动脚步,不时地偷覤着镜中的那个人。
林晨飞踌蹰了半日,好不容易开了口,脸上已飞起了羞晕……“妈……那个。”
“那个啥?”林母打断。
“到了那边,妈……妈……妈多吃菜少说话。”林晨飞总算吐出了一句能让母亲听懂的话。
林母转过身来,细长的三角眼倒悬起来,稀疏的眉尖紧蹙着:“怎么,担心妈给你在丈人面前丢人?”
“妈,瞧您说的,没这个意思。”
“不就是这个意思吗?少说话?嘴长在身上是做啥用的?光用来吃啊,又不是猪!你要是担心我这个乡下妈在你那个大官大医生面前丢脸,那妈不去就是。”说着,便要脱衣服。
林晨飞吓得一头细汗,一边往外走一边说:“妈,真的没这个意思。”
说完,便匆匆地溜回到自已的屋里。
而坐在梳妆镜前的柳芊芊,也是一脸的愁云惨雾,一声不吭地替林秋荷打点着头发。
林秋荷见林晨飞进来,指着他,小声地骂道:“弟,你也太不像话了,你自已瞅瞅,弟妹的脸上还肿着呢。”
林晨飞附身细看了看,心里的那种痛,那个悔,让他的视线顿时迷糊一片……“芊芊,对不起……芊芊,对不起……”
柳芊芊扭过头去,不作声。
“弟,假如下次还敢对弟妹动手,姐对你不客气!多好的弟妹啊,亏你下得了手。”林秋荷咬着牙训斥着林晨飞。
林晨飞唯唯喏喏的,一付悔断肝肠的样子。
倒是柳芊芊说了句:“阿姐,也不全怪他,”又指着镜子道:“阿姐看看,喜欢吗?”
“喜欢,喜欢!弟妹的手真巧,这盘起来的发型,比我结婚那天还整得鲜亮。”林秋荷开怀地笑道。
等柳芊芊穿戴打扮后出了房门,林家的三位主要成员全在沙发上候着了。
林晨飞望着美不胜收的柳芊芊直笑,嘿嘿傻笑。
“弟妹啊,你要是演电影,准红。”林秋荷真心叹道。
林母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酸味,她也说不清楚为啥会这样。
柳芊芊将手机放进包里,一边笑道:“妈妈,这件衣裳你穿起来老好看了,都不像你了。”
“不像我,哪像啥?”林母的脸上,波平浪静,一点都看不出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像贵夫人呀……晨飞,你现在得佩服我的眼光了吧?你还说不好看呢。你看,穿在妈妈的身上,真像个官太太。对了,我们也给姆妈买一件吧,姆妈穿起来准好看。”柳芊芊围着婆婆转了两圈,歪着头,娇憨地笑着。
“好的呀,姆妈穿起来更有档次。”林晨飞脱口而出。
这下,林母不高兴了,她“劈里叭啦”地解开了扣子,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将大衣脱了下来:“这衣服,穿在身上怪别扭的。一个乡下人,装什么贵夫人,官太太的?”
柳芊芊与林晨飞目瞪口呆,他们不明白这老太太为何突然发飚,只有林秋荷清楚,母亲是因为芊芊他们要给亲家母也买一件,她心里不舒服,更不愿意与亲家母穿同样的衣服,所以,母亲宁肯不穿。
林晨飞的那句:姆妈穿起来更有档次这句话,深深地刺伤了林母防备很深却很脆弱的心。
婆婆的举动与这几句阴冷而带着嘲讽的话,让柳芊芊觉得一盆冷水从头顶心浇下,更有一种被人当众扇耳光的羞窘。自已花了钱贴了心意,却遭到婆婆如此的轻慢。柳芊芊咬着唇,只能拿林晨飞撒气:“这一千块钱,我算买到教训了。”
“心疼钱,又何必假模假式地做这个好人?”听说这件衣服花了一千块钱,林母的心仿佛被柳芊芊的小手掰成了一片一片。此刻,她对媳妇的一份心意不是领情,而是痛恨,痛恨柳芊芊又乱花她儿子的钱!
柳芊芊将婆婆强塞到怀里的大衣猛地往沙发上一扔,冷笑道:“我犯得上讨好谁吗?最好搞搞清爽!”
此刻的林晨飞,只想拿头撞墙!他不明白,就这么一件既简单又开心的事情,为何会弄到眼前这个样子?
林秋荷抱着也是浑身一新的女儿,眼前的一切全瞅在眼里:“妈,你咋这样说话呢?弟妹花了这么多钱给你老人家置办衣服,难道她办错了?”
“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件衣服就买通你一个大活人啦?还真是忒不值钱了。”眼见得女儿也帮媳妇说起了话,林母的那个气啊,恨不得上前扇她两巴掌!
“妈,你到底要干啥啊?”
林晨飞的脸由红变成了紫,又由紫变成了青灰色,他用力地扯下领带,浑身气得直打哆嗦:“闹吧,接着闹,使劲闹……还吃什么饭!”
柳芊芊背上斜挎包,戴上围巾与帽子,对林秋荷说:“阿姐,我们走……林晨飞,你不要吃,我可是要吃饭的。”说着,拉起林秋荷便要走。
林秋荷的脾气虽像母亲,可她的心胸却比母亲宽阔多了。她将孩子放到林晨飞的怀里,自已去劝林母:“妈,好好的一件事,为啥一定要弄得大伙不痛快呢?弟妹给你老人家买衣服,那是她的一片孝心,你都对她说些啥?你这样,让弟的心里多难受?”
林晨飞拉着柳芊芊,一脸的愧色,喃喃地说:“对不起……芊芊,我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柳芊芊用力地甩掉林晨飞的手。恨着他无理的母亲,捎带着,连林晨飞也恨上了,谁叫他是变态婆婆的儿子?
林母阴着脸不说话。她也不知自已是怎么了,每当看到眼前这个入时、漂亮的媳妇,她的心里就会莫名地冒起火来,就想说些带刺的话语,就想用一些各色的举止让媳妇不舒服。看到儿子整天黏着媳妇,听着他们嘻嘻哈哈的笑语声,林母觉得心里像猫抓似的难受。
儿子是自已十月怀胎,又是自已又当爹又当娘地拉扯大的,如今有了工作,成了有头有脸的城里人,媳妇却却横过一只手来,一下便把儿子抓走了。想想,说啥都不甘愿!
反正,她就是看柳芊芊不顺眼,走路不顺眼,说话不顺眼,啥啥都不顺眼!
“好了,妈!穿上衣服吧,高高兴兴地上亲家家去做客。咱们明天就要回家了,来一趟不容易,七转车八倒车的,高高兴兴的来,开开心心的回……妈,咱们别让弟揪心不是?你不是最心疼,最放不下弟吗?你这样,弟心里能好受?你看着不心疼?”别看林秋荷长得粗壮,做起政治工作来,倒是细致入微,情理并茂。
林母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低着头,一派落寞的林晨飞,心里也怪不是滋味的,儿子难过牵扯着娘的心哩……“把外衣穿上,着凉了看谁管你?”林母从沙发上拿过林晨飞的黑色齐膝的羽绒服,踮着脚,披到他的身上。
柳芊芊双手斜插在大衣的口袋里,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一条腿无意识地在地板上划着,别看她面上,似乎在关注自已的纤腿是不是画出了可以流传千年的名画,诸如凡高那样的抽象画。而注意力,却像长了触角似的,在打探着屋内所有人的信息。她在想,林晨飞的老娘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怪怪的,平时就像个刺猬,不将人扎出血来,她好像夜不能寐。她若是突发神经地关心起人来,看上去也很别扭,好像狼外婆与小红帽的关系。
这个狼外婆,以后如何跟她相处啊?一想到往后天天都要上演这样那样的闹剧,柳芊芊觉得自已的头有三个大了。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林晨飞迅速穿上外衣,抹了抹脸,努力让自已的脸部表情柔和一些,丰富一些,快乐一些。
两重的防盗门开了,走进来一位个子中等的年轻人。他穿着黑色的羊绒呢大衣,一方白色的丝巾,将本来就很秀气的脸部,衬得愈发儒雅与淡然……“晨飞妹丈,准备好了吗?出发吧,爸爸姆妈催问了几次了。芊芊几天没回家,想坏爸爸姆妈了。”他朝林晨飞伸过手去,拍了拍林晨飞的肩膀,却朝屋里头打探:“芊芊呢?阿哥来了也不出来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