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珊,你能……能陪我走一走吗?”柳父抬起期盼甚殷的眼神,极力让自已的吐字清晰、明白。
他虽然中风过,身体仍有些僵硬,思维也不似先前那般明晰,可柳父发现,老伴变了,变得有女人味了,变得像个妻子了。
这让他愈发内疚了,越觉得对不起妻子了。
“好的,你等一下,我去拿块毯子来,走累了好铺在水泥地上坐坐。看样子还得带把伞,象是要落雨呢。”说着,柳母朝屋内走去。转身间,柳母悄悄地抹了一下眼泪。感谢上苍,人尽管病了,可他还活着。哪怕他是毫无知觉的植物人,可他毕竟还是个活着的人,活着,就是一个伴。
柳父病后,柳母曾多次设想过他不在人世的场景。想着想着,柳母就流下泪来了,心里的那种苦痛,那种空寂,她相信自已会支撑不下去。
所以,柳母觉得,从现在开始,是她和老伴新的开始。虽日落黄昏,可只要抓住时日,还是可以夕阳无限好的!
“让方……方阿姨……拿……”
“方阿姨在煎药呢,我一会儿就来的。”
柳母轻手轻脚地上了楼,罗美丽在休息呢,可不要吵了她。
从房里拿出一块薄毡,正要从罗美丽的房间走过,只听得里头有动静。柳母忙附耳细听,怀到这个月份的孕妇,可不得有一点马虎。
凝神细听,里头却一点声响也没有了,柳母正在怀疑自已是不是听错的时候,里头又传来了一阵细细的似哭似笑的声音。
柳母一急,这个美丽不会出什么事体吧?这声音不对头啊。
柳母轻轻地在房门上叩了两下,不见动静,越发不安了,一推门,发现门没上锁,是虚掩的。罗美丽的房间,跟肖婉如的一样,也是一个套间。外面这间是起居室,里头是卧室外带一个卫生间。
罗美丽就在里面的卧室里。
柳母正要叫唤,只听得罗美丽嘎嘎地笑了一阵,然后很轻很轻地说:“报应啦,听说是水银中毒……嘻嘻,谁叫她老妈那样烂贱?活该……”
柳母听得出来,罗美丽在打电话,而且,在说肖婉如的事体。虽说很讨厌肖婉如,可罗美丽如此歹毒地在背后幸灾乐祸,柳母听见还是不舒服的。
“爸爸,你不要乱冤枉人哈,这可不是我干的,恨她归恨她,这害人的事体,我不干……老爸,我跟你保证啦,绝对不是我干的……”
爸爸?这么说,罗美丽是在跟她父亲在打电话。听罗美丽的话意,罗家亲家公竟然怀疑自已的女儿在中毒事件中做了什么手脚。这是怎么回事,父亲怎能无缘无故地把自家的女儿扯进这是非漩涡里呢?
这里头有问题!
柳母正要冲进去质问,却听得罗美丽又一边笑一边说:“老爸,我的目的,可不是谋财害命,那样做,不划算……有其父必有其女嘛,嘻嘻,老爸,你放一百个心,真的不是我干的。我跟你说哈老爸,我倒晓得是谁干的,我这儿有第一手资料呢……”
这下,柳母再也听不下去了,将手中的毯子往地上一扔,冲进去就问:“美丽,你晓得谁害了你嫂嫂?”
对着电话正说的眉飞色舞的罗美丽,见平时在这个时间段都在院子里锻练的婆婆突然出现在自已的面前,而且,显而易见,她是听见了自已跟父亲说的话。
到底是罗美丽,她稳了稳,装作很后怕的样子,忙站了起来,嗫嚅着:“姆妈……。爸爸的电话……”
“我没问你是谁的电话。我只想晓得,谁是陷害婉如的凶手!”
罗美丽一片茫然,双手扶着日益粗壮的腰身:“姆妈,我也不晓得啊,要是晓得了,还不到公安局报案去呀?”
柳母不信,盯着罗美丽那厚实的唇:“不对吧?你刚才说,你晓得是谁干的。”
罗美丽的眼珠子一转,厚厚的唇里立刻飞出这样的故事来:“哎呀,姆妈是听错了。是这样的,我爸爸呀,他晓得我跟嫂嫂合不来,听到嫂嫂出事了,就开玩笑问是不是我做的手脚。我哪能会做这种事体呢?我跟嫂嫂虽然不对路,但嫂嫂平时很照顾我的,我哪能那么没良心?”
“那你的第一手资料是什么意思?”
罗美丽闻言,飞快朝书桌上的电脑扫了一眼。幸亏挂电话的时间长了,电脑已处于屏保状态。屏幕上,除了滚动着一个地球仪以外,什么都没有。
“姆妈,您这也相信?我是乱讲瞎讲的,那样讲,目的就是为了消除我爸爸的怀疑,免得他老人家一天到晚担心他的宝贝女儿惹事……姆妈,我罗美丽虽然不喜欢嫂嫂,但还没到要对她下毒的程度上。嫂嫂中毒,一定另有原因。”
柳母终于把揪着的心放了下来,喘了一口气道:“我也不信罗美丽你是这样歹毒的人。不喜欢归不喜欢,这害人的事体,不是你我干得出来的。”
罗美丽在心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心说:那可不一定,逼急了,兔子还咬人呢。不过,我罗美丽是高智商的人,玩的也是高智商的游戏,那种低能儿的把戏,不屑一顾。
“就是就是……姆妈,今朝没跟爸爸去散步啊?”
“马上就去,你自已在家里小心点。”说完,柳母转身欲下楼。
罗美丽却追了出来:“姆妈……”
嗯?
“前几天跟姆妈说的事体,姆妈没忘吧?”
什么事体?柳母站在原地,侧着脑袋,在细寻。
“就是让爸爸去疗养院疗养的事体啊,刚才我爸爸还问起这事了呢。”
原来,前天罗美丽从娘家回来对柳父柳母说,罗爸的单位,他们文教系统组织干部去空军杭州疗养院疗养一段时间,罗爸邀请柳父柳母一块去。柳母以前去过,空军疗养院地处风景秀丽的西子湖畔,紧临“西湖第一名园”刘庄,院内环境优美,空气清新,绿树红瓦交相掩映,四季鸟语花香,是全军著名的园林式疗养胜地。柳父现在处在康复期,到设施比较周全,环境比较优雅的地方去住段时间,对身体的康健是很有帮助的。
柳母感激地笑了笑:“我和你爸爸也想去呢,可是,你现在肚皮也大了,一个人在家里不方便,也不放心。再说了,婉如住院了,也不知病情怎么样。在这种情况离开家,真有些不放心哦。”
“姆妈,您和爸爸尽可以放心啦。我现在才六个多月,还没到生的时候,真有什么事体的话,还有方阿姨呢。嫂嫂那边,姆妈更不必担心,嫂嫂现在住在医院里,有那么多医生护士呢。我反而觉得,爸爸姆妈去疗养院,阿哥嫂嫂更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正好一心在医院治毛病……这不是一举两好的事体吗?姆妈,不是谁都可以去疗养院的,是有指标的。老爸要不是当局长,他哪能邀请亲家一块去啊?听说这批去的,全是处以上的干部。姆妈以前不是处长吗?说起来也够条件。爸爸到了疗养院,身体一定恢复得更快。”
罗美丽的话,合情合理,且搔到了柳母的痒处了。
柳母在位的时候,每年都要到疗养院去休养一二个月。如今,从位置上下来,自然享受不到这种特权了,心里难免很落寞,酸溜溜的。
罗美丽提起了柳母的兴致,她笑道:“好吧,你跟你爸爸说一声,我们同意去。美丽啊,还是你孝顺。”
罗美丽在心里冷笑了,柳老太婆,你以为是我罗美丽真的孝顺你们啊?美的冒泡,我只不过不想让你们这两个老鬼在家里碍手碍脚的。
“还不是应该的吗?逸扬不在家,我是柳家唯一的儿媳,孝敬公婆,理所应当。”
尽管对罗美丽说的“唯一儿媳”这句话感到有些别扭,细想一想,也没什么不可。肖婉如毕竟不是亲儿媳,罗美丽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啦。
柳母好感动,人都说,人在脆弱的时候,最容易受感动。家中一连串的事体,让柳母应接不暇,身心疲惫。
在外界突如其来的打击下,再坚强的人,也有软弱的一面。所以,这个时候的柳母,最想得到的,就是亲朋间的关心与支持。
“美丽啊,我们柳家有你,真是柳家的祖宗保佑……好孩子,谢谢你了。”柳母轻轻地拍了拍罗美丽的肩头,声音有些哽咽地说。
罗美丽在心底暗笑,但面上装得十分的诚惶诚恐:“姆妈,您这样讲,我难为情死脱了。”
柳母正要再说几句好听的话,方阿姨匆匆上楼来:“桑处长,柳医师在下边等急了。”
柳母哦了一声,边下楼边回头笑道:“跟美丽一说起话来,就忘了你们的柳医师还在楼下等着呢。”
方阿姨随后下楼。
柳母好像想起了什么,吩咐道:“方阿姨,你这两天有空替我和柳医师整理一些衣服,多带点大热天的,我们要在那里呆上一二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