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让她来妇科检查一下吧？她结婚差一个月就两年了吧？”
柳芊芊不由地赞叹陈主任的记忆力，而且，她记不得什么时候跟陈主任说过嫂嫂肖婉如的事体。
嗯。
柳芊芊看了一眼站在窗前的林晨飞，轻轻地说：“嫂嫂不象是怀孕的样子，而且，她的月经前几天刚结束呢。”
“哦，这倒是要好好检查检查。”陈主任看了看科内的安排，叫过一位副主任医师：“等会我有点事体，你带着几个实习生去查房吧。那个56床，你多加注意，看看还有没有出血的现象。”
柳芊芊更是有些讶异，陈主任是个工作狂，她似乎没有节假日，每台大手术，她必上，每天的查房，她必在。今天，她有什么事体竟然不查房了？
副主任医师拿起病历夹走后，陈主任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柳芊芊说：“你嫂嫂快来了吧？我也给方老说了，请他老会同几个科室的专家，替你嫂嫂好好看看。”
这也太出乎人的意料了。陈主任对人是铁面无私的，有人想走她的门子，休想。而且，她也从不走他人的路子，冰冰冷的，铁板一块，要不然，同事在背后怎么想给她取了这么一个含着贬义的绰号：铁姑娘？今天，陈主任竟说为了嫂嫂而去找方老去走路子，这可能吗？
柳芊芊怀疑自已的耳朵听岔了。
柳芊芊从进医院起，便感到陈主任对自已有一种特别的关照。难道，仅凭这个，就能让陈主任放下她的冷架子？
奇怪，真的好奇怪。
见柳芊芊傻乎乎的愣在原地，陈主任的脸上绽开了一丝难得的笑容，拍了拍柳芊芊的肩头：“你去门口看看，给你嫂嫂打个电话，让他们快点。方老的时间很紧张，太迟了，我担心不好插队。”
柳芊芊晓得，方老是综合内科的专家，他老人家，每星期仅在礼拜一上午坐班，平时，带博士生写书，忙的很。
肖婉如与柳逸轩也没让陈主任多等，没过一会儿，柳芊芊带着他俩进来了：“主任……”
陈主任却直直地往柳芊芊身后的肖婉如走去，眼里，蒙上了一层雾，她朝肖婉如伸过手去：“你就是芊芊的嫂嫂啊？”
“是的，您好。”
柳芊芊忙介绍：“嫂嫂，这是我们的陈主任。主任为了带你去检查，把工作都放下了。”
柳逸轩也忙伸手过去，一脸的感激：“谢谢，太谢谢了。”
陈主任从肖婉如的身上收回了视线，然后，细细地打量着柳逸轩，握着他的手，频频点着头：“你比结婚的时候胖了一些啦。”
“陈主任见过我吗？”柳逸轩诧异地问道。
陈主任似乎在躲避什么，一边往外走，一边匆匆地说：“在婚纱照上看到过。走吧，方老很忙的。”
柳芊芊哦了一声，说：“阿哥嫂嫂的婚纱照，我拿到单位给大家看过。”
肖婉如溺爱地拉着柳芊芊的手，红着脸儿说：“芊芊真是乱来，那么难看的相片也拿来展览。”
“谁说难看了？陈主任你说，我嫂嫂难看吗？”
陈主任回头狠狠地看了一眼肖婉如，脸上的表情很复杂，轻轻地说了一句：“哪能呢，你嫂嫂跟你长得很像，有人说芊芊难看了吗？”
柳芊芊不禁扑嗤地笑出声：“主任，没发现你说话这么幽默。”
“幽默，需要环境和氛围。”说完，陈主任疾步走在人前，不再说话。
柳芊芊落在人后，在肖婉如的耳边轻轻地说：“我们这主任啊，平时凶得来，也不知为了什么，竟然亲自带你去检查，真想不通。”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是我们的芊芊做人好，上上下下的人都喜爱你。”
柳芊芊摇了摇头。
随在身后的林晨飞却说：“这陈主任，看上去跟嫂嫂有些像呢。”
柳芊芊扭头细看：“也真是哈，你看嫂嫂的脸型就与主任很像。”
“我长得是一张大众脸谱，常听人家说像这个像那个的。”肖婉如淡然地笑着。
到了门诊，陈主任直接就把肖婉如带了进去，让柳家兄妹与林晨飞候在外边。
一番检查下来，已到中午时分，柳逸轩感激地邀请：“陈主任，您忙了一上午了，我和爱人想请您吃个便饭。您看，有时间吗？”
从来不吃请的陈主任，竟然一口答应：“好的，叫上芊芊和她的小林吧？”
“那当然，哪能少了我呢？”柳芊芊急急忙忙地换着衣服，忍不住又问：“主任，我嫂嫂没什么毛病吧？”
“化验结果下午就能出来了……其它没什么，现在就看血液科的化验报告了。”
肖婉如怯生生地上前，很羞涩地说：“陈主任，真是太麻烦您了。”
“没什么，身体好好的就好。”陈主任似乎有点变嗓，转过头去：“走吧，我们去吃饭。不过，先说好，这顿饭啊，由我请客。”
柳逸轩与肖婉如同时急道：“那哪能行呢？麻烦了主任一上午，哪有反过来让陈主任请客的理？”
“一样一样的，下次你们请好吧？医院门外有家餐馆，味道不错，芊芊也知道的。怎么样，我们中午就去那里用个便餐？”
柳逸轩还想谢绝：“陈主任，地点由您选，但买单，一定得我们。要不然，我们会很不安的。”
“就这样说定了，下回你们再请客。”陈主任率先走出去了。
柳芊芊在后面吐着舌头，天哪，这陈主任是不是中邪了？平时别说让她请客，就是别人请客都请不动她的，她今朝是？
这餐饭，大伙一开始都有些拘谨，陈主任毕竟是上一辈的人，而且，是个言行举止很传统很刻板的老姑娘。可上来了几道菜后，大家放开了，林晨飞甚到调皮地对她说：“陈主任，我越看，越觉得你们很相像呢。”
陈主任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一边优雅地喝着饮料，一边慢悠悠地问：“你说我跟谁相像啊？”
“嫂嫂啊……陈主任，您和嫂嫂坐在一起，真像是母女，真的。”
柳芊芊吓得脸都绿了，谁都知道，陈主任没结过婚，她最反感别人问她孩子几岁之类的话题了，这林晨飞，也太冒失了！
“胡说什么呢？”柳芊芊局促地打断林晨飞的话，端起杯子，：“主任，这里的红枣汁很好喝，味道很正宗的，我们来一匝吧？”
谁知陈主任脸色平常，一点也没有生气着恼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遗憾说：“唉，我还真想有这么个女儿呢，没这个命哦。”
柳芊芊拍着手，叫道：“那好那好，我们嫂嫂从小没有姆妈，要是主任愿意，就给嫂嫂当姆妈吧？”
肖婉如羞涩地止住：“芊芊别乱说。”
陈主任捉起肖婉如的一只手，抚摸着，眼前是雾花一片：“假如你愿意的话，芊芊就不是胡说。”
柳逸轩举起了杯，非常愉悦：“陈主任，我在这里先敬您一杯！我们婉如，真如芊芊说的那样，从小就不晓得姆妈在哪里，她做梦都想有个姆妈。今朝，有陈主任愿意做婉如的姆妈，我们真是开心死了。来，我先干为敬。”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陈主任一手拉着肖婉如，一手略举了举杯，在唇边碰了碰，说：“逸轩，我可以这么称呼吗？”得到肯定后，她继续往下说：“女儿，我今朝算是认下了，至于女婿，我还要看你的表现。表现不好，我可不承认！”
“陈主任，我－”柳逸轩有些不好意思了。
林晨飞给妻兄斟了一杯酒，捅了捅他：“还叫陈主任啊？罚酒罚酒。”
柳芊芊也把酒杯塞到肖婉如的手里：“嫂嫂，还不给主任敬酒？”
肖婉如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丝红晕，她微低着头，嗫嚅了半天，才对满怀期待的陈主任，轻轻地叫出了一声：“姆……姆妈……”
“哎……”陈主任搂过肖婉如的肩，眼里，顿时湿润了。
柳芊芊拿筷子敲着杯子，笑道：“我们嫂嫂还真有福气，生病生出个姆妈来。”
柳逸轩与林晨飞不禁地笑了，柳逸轩对林晨飞耳语：“怎么样，过关了吧？”
林晨飞一愣，什么关？
“昨晚。”柳逸轩看着兴高采烈的柳芊芊，提醒道，
“暂且，暂且。”
“这事还有找补的呀？”
“唉，这件事情，以后再跟逸轩兄细细地说。”
柳芊芊不满地敲起桌子：“喂喂喂，你们两个咬什么耳朵？哼，嫂嫂有了姆妈不要我了，你们两个坏东西，叽叽咕咕的，也不理我了，我生气了。”
肖婉如从陈主任的怀里挣脱出来，红扑扑的脸蛋，在渲泻她心中的快乐。
“好了，别生气了，我怎能不要我们的小公主呢？”肖婉如像个大姐姐似地哄着柳芊芊。
陈主任靠在墙上，带着一脸欣慰的笑容，在看着她们。
这场景，好温馨，好甜蜜。
唉，这世间的事情啊，总是物极必反，喜极悲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