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摇头轻叹:“黛儿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族长,又是主犯。何况,黛儿觉得活着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吗?”
黛玉敛眉怅然道:“是我自误了,他早已生无可恋了,死才是解脱吧。”
水溶见黛玉情绪低落,忙道:“如此黛儿也不用住他们家了,还是回家住吧。”
黛玉不甚赞同:“还是再等等吧,现在贾府表面风光,内里可是大不如前了,万一那忠顺王看不上他们呢。我在那儿又没什么危险,我现在是他们家债主,连闲言碎语都少了许多。”
水溶有些不悦,拉紧黛玉的小手道:“还说没危险,那有毒的燕窝是怎么回事?”
黛玉吐了吐丁香小舌,低声道:“春纤姐姐出卖我。”
水溶忍不住抬手弹了下黛玉的前额,佯怒道:“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告诉我,还埋怨别人呢,该打。”他神色转为凛然,眼睛里寒光闪烁,道:“那贾府暂时动不得,薛家可动得。他们既有胆子算计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这事情你哥哥也已经知道了,也气得不得了,那薛宝钗这几天离开倒好,等她回去就准备做热锅上的蚂蚁吧。哼,有时痛苦的活着比把他们搁在牢里也许对他们更合适。”
黛玉转转眼睛,知道水溶定时有什么举动,自己却懒得去管,毕竟人都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她没必要为了外人去质问溶哥哥的举动,那就未免让人寒心了。
水溶送黛玉回去休息,悄悄派人去梅园,刚看宝钗跟上馨悦,他担心宝钗会搞出什么夭蛾子来,燕窝一事让他知道那宝钗不禁是心机深,怕这心早被世俗算计熏黑了。他自是相信馨悦的品性,可那大大咧咧的丫头可别被那宝钗蒙骗了去,他不得不防。
馨悦回到梅园,呆坐在椅子上望着外面晴光日影,心中无限荒凉怅惘,从八岁她第一次见水溶就喜欢上了那个看上去有些冰冷的男孩,总是缠着他,闹着他,渐渐的,他不再那么冷漠了,爹娘就笑说:“难得你这小丫头能融化了他,以后你给她做媳妇吧,省的他绷着脸没姑娘喜欢。”自己就信了自己会成为他的媳妇,那时姑妈却只笑而不语,爹爹就说:“莫非你们不愿?”姑妈笑道:“我可管不了那臭小子。”于是一切就止于此,也只有自己信了真吧,不知那是姑妈变相的推辞。
慢慢的,自己也听说表哥还有个能让他温言以对的女孩,自己却没在意,昨日来了才知道自己竟错了,那个女孩怕早已驻进了表哥的心里,她那么美,那么纯澈,那么清雅,两人仿佛天生就该并肩站在一起的。她的哪一点都不是自己所能比的,原来自己早就败了,还傻傻等着心中的情缘,她不甘心呵,才有了今日的比试,明知道可能会输得很惨,自己还是飞蛾扑火似的扑进来。
她的侍女奉剑看自家姑娘垂泪发呆,心疼不已,她家小姐自来爽朗活泼,何曾有过此等情态,安慰道:“姑娘也别伤心了,这比试能算什么,也就姑娘当真了。明儿求皇上赐婚,王爷还不是姑娘的,那林姑娘虽好可权势背景上还是差着些,哪及得上姑娘高贵。”
馨悦抹抹眼睛,叹道:“那有何用,他又不喜欢我,强求来的感情我也不稀罕。我是郡主,林姑娘也是,你道她真是孤女不成,而且她还有表哥喜欢,我会有嬴的机会吗?”
奉剑听她说得嘴硬,那眼睛里的泪珠却何曾断过,长叹一声,自家姑娘这么好,王爷为何不喜欢呢,当然那个姑娘也是好的,可那又如何,私心里她还是觉得自家姑娘更好。
“薛姑娘求见郡主。”馨悦一怔,想起那个温柔平和的宝钗来,心道,她来做什么,忙道:“快请。”手忙脚乱抹了下脸,恢复了爽朗姿态。
宝钗优雅地走进来轻福道:“宝钗参见郡主。”
馨悦笑道:“什么郡主不郡主的,宝姑娘多礼了,快请坐。”
宝钗偷眼见馨悦眼睛红红的,里面水光闪耀,心下一喜,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这馨悦和林黛玉的比试果然大有玄机。看这丫头性格和湘云差不多,应该也是个没什么城府心眼的,自己何不和她联起手来。看来老天都在帮自己,有这么个尊贵人和黛玉去斗,自己刚好能坐山观虎斗,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想到此她翘起嘴角,笑得温和而婉转。
馨悦看宝钗微笑着不说话,心下不耐,道:“宝姑娘找我何事?”
宝钗一惊,忙收了得色,温婉道:“郡主客气了,宝钗刚看了郡主的才艺,心下佩服,不知不觉就走到这儿来了。”
馨悦不悦道:“宝姑娘是取笑我吗,明知道我今儿惨败,竟是来嘲笑我了不成?”
宝钗看馨悦沉下脸忙起身道:“郡主误会了,宝钗说得原是实话。郡主和林妹妹的性格不同,因此琴棋书画上虽然技巧稍差,这里面体现出的风骨胸襟在宝钗看来却是林妹妹也比不了的。宝钗现在还在心里为郡主叫屈呢,只是宝钗人微言轻,不然真想替郡主说几句话呢。”宝钗见馨悦缓和了脸色,心中喜悦,不由加紧了攻势。
馨悦淡淡一笑,道:“那又如何,输了就是输了。”
宝钗笑影浅浅,道:“我看来郡主可不应该是这样轻易认输的人。宝钗第一次见郡主就觉得郡主是高贵不凡的人,胸襟广博,心性高傲,如此认输可显得未免太过懦弱了。何况还是输给林妹妹这样的人。”
馨悦端起茶轻吹了吹,道:“林姑娘怎么了。”
宝钗笑道:“也没怎么,只是有些为郡主不忿吧。林妹妹在我们大观园里向来是最拔尖的,阖府上下谁不知她才华横溢。只是林妹妹清高得很,从没把我们姐妹放在眼里罢了,因此我们姐妹竟也不知她的真是水平如何,再加上老祖宗的疼宠,不免更骄傲一些。今儿一看固然我们姐妹自叹不如,可那技艺里展现出的神韵却也不过如此,因此宝钗颇为郡主不平。再者女子无才便是德,郡主以一局而定输赢,郡主当真甘心吗,如此退出对郡主和郡主心之所爱怕都是不公平的。”
馨悦脸色一边,冷笑道:“你怎知我们比试的筹码,却来这里多嘴。”
宝钗沉静如水,淡淡道:“我不过私心忖度,郡主表现的太过明显,谁又猜不出呢。郡主若觉得宝钗是来看郡主笑话刺郡主眼睛那宝钗也不敢再说了。只是宝钗看到郡主就觉亲切异常,才甘冒风险和郡主说这些肺腑之言。北静王是极好的人,非最好的女子不能陪,宝钗自和林妹妹极好,可却觉得林妹妹仍配不上王爷,唯郡主方可。林妹妹平时颇有些小性,一点小事就会生气,阖府皆知,陪伴王爷一生的原应是大方贤淑的女子,林妹妹不免差些。再者她现在不过是个孤女,又身子柔弱多病,若真与王爷在一起,王爷是深情之人,以后若王爷失去了她岂不是一生都毁了。反观郡主身份高贵,与王爷又青梅竹马,又如此高雅端庄,大度随和,才堪为王爷良配。宝钗所以才大胆一言。”
馨悦沉思良久忽道:“宝姑娘这么热心却是为何?”
宝钗垂眸掩住笑意,道:“宝钗一是真心敬慕郡主,再也是心中颇为倾慕王爷,不忍你们二位我钦敬的人都失意一生,若说有私心,也是希望这人间多几对如花美眷吧。”
馨悦泛起淡淡的微笑,静静道:“如此我该多谢宝姑娘好心提醒了。”
宝钗喜道:“郡主客气了,宝钗不敢。”
馨悦笑道:“宝姑娘怕还有句话没说吧,你这么热心,不也是希望自己也能有机会入了这北静王府,若我真心和林姑娘争斗起来,侥幸成功了,你就会以此要挟我感谢你,对不对。”
宝钗脸一红,有些诧异这个没甚心机的姑娘说出这话来,忙陪笑道:“郡主说笑了。”
馨悦的脸色不知何时已冷下来,清冷道:“宝姑娘不用急着分辨,不然把话说死了,以后我真当真了你不是偷鸡不成失把米。”
宝钗一惊,垂头搅弄着衣带,说不出的楚楚可怜。馨悦不为所动,冷笑道:“馨悦原当宝姑娘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儿,可现在却有些吃惊了,再想不到你竟这么有城府。只是你如此背后诋毁她人可不符合你的端庄大方的形象啊。林姑娘再不好你当着面去说,何苦背后使绊子论人短长,与那些搬弄是非的长舌妇有何区别。你自己有私心却再这搬弄别人,想渔翁得利,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林姑娘小性?我却没看出来,只看到了你的嫉妒。你以为我是那没脑子任人挑拨的莽人,只配你拿来当枪使?哼,那你就错打了算盘。我和林姑娘是君子之争,今日比试我早已看出她是虚怀若谷飘逸清雅的人,与你说的很不符呢,若你只看出她的琴棋书画缺少风骨,也只能说是你太浅薄阴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