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飞叹道:“和宫里的元春有关。不过以元春的身份不可能知道外面的消息,怕是她背后还有人,因没调查清楚,我也不敢说。”
黛玉一呆,不再言语。
过了两日,林逸飞带着黛玉去北静王府拜望。北静太妃也大半年没见黛玉了,自然欢喜。那水岳见了林逸飞也是喜欢,笑道:“倒是如海好眼光,贤侄这身气度可是得了如海的真传了,和他年轻时没什么差别,要是再长得像点不知道的只当你们是亲父子呢。”
林逸飞一笑:“水伯伯过誉了,侄儿不过学了父亲万一,哪里敢和父亲比呢。”
水岳大笑:“看看,连这一身酸劲都一样。我看你这功夫倒是不错,闲了多和溶儿切磋切磋,也让他长进些。”
太妃笑道:“得了,你这嘴也是刁的,一个晚辈你也打趣,看你欺负了他明儿林贤弟打上门来找你理论。”
水岳大笑:“好得很,我们有二十年没比试过了,夫人倒给我找了个好理由。”
说笑了几句,水岳水溶和林逸飞自去了书房,太妃揽着黛玉回了后宅。太妃这才道:“玉儿这些日子怎么又消瘦了,这回可要在家里多住几天,等姨妈把你养胖了才许你回去。”
黛玉伏在太妃怀里笑道:“玉儿哪里瘦了,哥哥天天盯着我吃饭,哼,臭哥哥,每次看我吃不下了还总逼着我吃。”嘴里抱怨着心里却甜滋滋的。
太妃笑道:“真个你爹爹最精明,只是也应该早些把逸飞过继过来,你也不孤单。”
黛玉笑道:“爹爹早就有打算的,只是以前要让他在玉林山庄做事,成了我哥哥倒不方便了。”
太妃一叹:“真真是这忠顺王人心不足,不然岂会让你们骨肉分离。”
黛玉眼神暗了暗,复又笑道:“原来玉儿也是有些埋怨爹爹去理这些事,可在京城住了几年看多了世情却才发觉自己以前太过狭隘了,那些公侯世家多有欺压百姓等事情,若人人都不去理,这国家岂不散了。春天时回江南见爹爹殚精竭虑的样子更加为自己以前的想法羞愧,从来有国才有家,覆巢之下无完卵,我却是再不怨爹爹了,只盼着这些事情能赶快了了,还国家一个河清海晏。那时我和爹爹才好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太妃惊讶地抬起黛玉的小脸打量半晌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玉儿竟是长大了呢。再不是那个哭哭啼啼想家的小丫头了。”
黛玉脸一红咕哝道:“玉儿才没哭哭啼啼呢。溶哥哥又说我坏话。”
太妃笑吟吟道:“我可没说是溶儿说的,可见是不打自招了。不过那时你才来京城没几天,姨妈不会笑你的,说实话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这京城大家闺秀们那个不是安享尊容,确实没几个有你这样的心胸见识。真个我都嫉妒林贤弟了,养了这么个好女儿,若是以后能长长久久住我们家才好呢。”
黛玉听了这话想起水溶,禁不住脸微微一红,垂下眼帘遮住眼睛里的羞涩。太妃看着心中欢喜,看来自家儿子的话不差,玉儿果真把心留在溶儿身上了,想到此搂着黛玉越发笑得春暖花开起来。
黛玉这次回京确实比原先心胸开阔不少,一是因父亲无恙,且自己已经想通,二是如今自己京城里不但有北静王府这些亲人真心相待,又有哥哥照顾,再不是孤身无依,因此竟是把以前那些多愁善感一发全抛了。
在北静王府住了些日子,黛玉和林逸飞仍旧回家。因名义上在守孝,俩人都深居简出的。那荣国府终究俩人都不待见,就先拖着也没去打招呼。
这日黛玉闲来无事想着给爹爹和哥哥缝件冬衣,挑来捡去只觉得家里的线不满意,遂令雪雁去家里的绣坊买些,因春纤也要去逛,俩人便嘻嘻哈哈一起出去了。
到了自家轻云绣坊,俩人买了些丝线,因偶然想起茜雪来,便进里面去看望。那茜雪如今踏实肯干,倒是很得管事的心。雪雁看了茜雪笑道:“茜雪姐姐倒是比原先更漂亮了,人也精神了许多。”
茜雪脸微红了下笑道:“自然,在这里干得舒心,又没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自然好了很多,出了那宅子我才知道这天有多高地有多广,想想以前都觉得好笑呢。”
春纤笑道:“可是呢,以前你们眼里只看见过那一两个人,自然心也是小的,只觉得就那一个好人。”
说笑了一会两人出了绣坊,又转到鼓楼西大街闲逛,前面有个当铺叫“恒舒典”,俩人正说笑着经过,从里面走出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那人在门口眼睛往边上一溜,正看见春纤雪雁,不由一怔,随即走开。春纤雪雁俱是习武之人,感觉敏锐,觉出有人瞧自己,等看时却没发现。雪雁忽指着远去的那个女人道:“我怎么看那人背影眼熟?”春纤仔细打量道:“是有些眼熟,却想不出。罢了,不用管了,咱们回去吧,姑娘也该着急了。”
却说那女人又装作不经意地回头见雪雁与春纤走远了,若有所思。这人不是别人,却是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这恒舒典原是薛家的买卖,她男人一时手紧让她当个东西,没想竟看见雪雁二人,心下诧异,她知道这俩人都随黛玉去江南了,莫非那林黛玉已经回来了。这么想着忙匆匆回府去找王夫人。
王夫人正在佛堂念经,见她匆匆跑进来不悦道:“你越发不稳重了,什么事急慌慌的。”
周瑞家的忙站住道:“因刚在街上见了个熟人,不知该不该告诉太太,所以来和太太说说。”
王夫人蹙眉道:“什么熟人?”
周瑞家的道:“刚去逛时见着俩丫头,竟是林姑娘的贴身丫鬟雪雁和春纤呢,那俩人不是和林姑娘回扬州去了吗,竟在这儿出现了,奴才猜着那林姑娘应该回京城了,就先告诉太太一声知道。”
王夫人手中念珠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喜悦和愤恨,淡淡道:“这林丫头没了爹倒更拿大了,连拜见外祖母舅舅舅母的礼数都没了。等会我去和老太太说接了她过来,好歹没了亲人,咱们也该照拂一二。”
周瑞家的啊了一声,面现不解之色,自己原是先让王夫人知晓,有个心里准备,这太太不是最和林姑娘不对盘吗,怎么这次竟好心起来。
王夫人可不理周瑞家的的疑问,让她下去,自己在心里默默盘算。她却哪是这么好心了,原来自贾琏回来,给老太太十万两没敢动,怕以后对出来,余下三十万两交给爹爹和王夫人。俩人自都大大不满,贾琏只好把林如海的临终安排说了一遍,俩人立时气个顿足捶胸。不想林如海如此“光棍”,用大半银子给女儿谋了个郡主的虚弦,又过继个儿子主持家业,自己白瞪眼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可惜终究无可奈何,只暗恨那银子竟让皇上和个小丫头及个一文不名的野小子得了去。
最终王夫人分得十三万两,贾赦十三万两,薛家也插了一脚可惜只得二万两,那贾琏也只得了二万两。因王夫人听说黛玉那里有八十万两,心里便起了贪念,琢磨着怎么把那钱拿过来才好。此时听说黛玉回来,立马想起银子的事情。又想贾琏说那过继子林逸飞是个小门小户出来的书生,想来也没什么才干是个好对付的,不妨就赶紧接过来好好说说让他们把钱拿出来。
当晚王夫人就急匆匆跑到贾母屋子,贾母自来不待见她,见她来了淡淡道:“太太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忙乱一天了也不怕累。”
王夫人心中恨恨,脸上堆着笑道:“媳妇是给老太太报喜来了。”贾母瞥了她一眼道:“我倒不知有什么喜。”王夫人喜滋滋道:“老太太,今儿周瑞家的出去在街上您猜见了谁?雪雁和春纤,那俩丫头是外甥女的贴身丫头,那林丫头肯定是回来了。这可不是喜事吗?”
贾母有些意外地看着王夫人笑得莫测高深的脸,奇道:“玉儿竟回来了,倒是喜事。只太太不是素来厌恶玉儿,何时对她这么上心了。”
王夫人脸上尴尬,老脸不禁一红,恭敬道:“老太太也太把媳妇想得小气了,媳妇再怎么着也不会和个小孩子计较。可怜外甥女如今无依无靠,媳妇想着就觉心痛,那样单柔的孩子不定煎熬成什么样儿呢,这么想着媳妇那还记得以前的不好。”说着用手帕子抹了抹眼睛,又道:“因此媳妇就想这不如老太太就派人接了她来,有这么些长辈和姐妹,也好解了她孤苦无依的伤痛。”
贾母冷眼看着王夫人,一时摸不透她的心理,莫非真的是醒悟了,于是和缓了声音道:“如此我也放心了,她是你外甥女,你这做舅母的原就该好好疼爱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