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明白。”晨风的声音愈发低沉。
“把头抬起来。我又不会吃人。”呼延镜愈发靠近了晨风一些,声音里竟有几分挑逗。
晨风见呼延镜逼过来,怯怯地往后退了两步,双颊涨得通红,始终不敢抬头,小手还是使劲绞着衣角,道:“奴婢不敢。夜已深。殿下早些休息。”
呼延镜点头一笑,却觉得这丫头甚是有意思,心中的郁结竟解开不少,突然轻轻一侧身,唇边的热流喷到晨风的耳畔。“你也早点休息。明天好好照顾她。”暧昧的字眼令人有些迷茫,尤其要说“照顾”的时候,音调加重了一些。与其说是照顾,不如说是监视。
这丫头怕是在暗恋他,恰巧利用这点,早已将她收买,放在罗小冰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晨风的小脸愈发的赤红,盈盈一欠身,赶紧逃离了这里。
走了好远,好远,直到昏暗的角落里,她才悄悄回首,看一眼廊柱下那个神采动人的男子,春心荡漾。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也一样。只是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有时候真觉得对不起郡主。
再转念一想,郡主喜欢的并不是镜皇子,她便愈发的放开了。哪怕他一个眼神,一声话语,都能让他言听计从。
爱情的力量果真是伟大的,甚至让她忘却了跟骆冰心多年的主仆之情。她听从着这个男子,一步一步地做着伤害主子的事情。
有的时候自责到天明。翌日她便会更细心更周到地照顾郡主,以弥补心理上的愧疚。今夜怕又要无眠了。
哎——浅叹一声,回了自己的居所。
阳光躲进云层,今日的清早不在像昨日那般清爽明朗,乌云积成一团,黑压压地聚在京都上空。
镜中阁,喜气未散,大红灯笼高高挂,灿灿喜字映美人。
粉红的帐幔下,罗小冰眸眼微阖,忽而轻轻一抖,像展翅的蝴蝶一般,欲要飞去,女子的美貌可真是九天玄女下凡所难比的。
红颜多祸水。
自从拥有了一张美丽的面孔之后,她的命运就愈发的坎坷起来。有得必有失吧。千年古语,果然是精典。
“郡主,该起了。”晨风叩向了房门,声音轻如烟云。
罗小冰睡得较浅,被唤声惊醒,眼帘打开,坐起身来,抬眸望一眼窗外,阴沉沉的,脑中也是一片昏沉,竟忘了时辰。
“进来。”她的视线移到门板上,透着门窗纸花上的暗影,她知道一定是晨风。
恰用此时扫量一番屋中的摆设——檀香桌椅,色泽厚重,添上一抹凝色,压在心头沉沉的,不过还好檀木的香气沁入鼻观,着实让人心旷神怡。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晨风缓缓而入,小手一反,顺势关了门。“郡主,奴婢给您梳妆打扮。”她走到床榻,小手摆在衣角上,把头埋得很低。
罗小冰浅浅看她一眼,心里多了几分纳闷,这丫头似乎越来越恭敬,恭敬地离她越来越远。“晨风,你最近可是有心事?”
晨风怔怔抬眸,惊慌地看着罗小冰,“没,没有。”声音有点支吾起来,她心虚了。
“哦。没有就罢了。你不用这般紧张。”罗小冰摇头一笑,并未多加在意,只是掀了被子下了床来,坐到梳妆台上,任由晨风的小手在她的头发上游走。
这丫头的手永远是那么巧,梳起的发髻总让她赞叹不已。
吃过早膳,天愈发的阴沉的起来。
罗小冰在屋里有些呆不住了,于是出了院子想到处走走。走廊蜿蜒,走了好久好久,却不见尽头。
说真的,在镜王府住了有些日子了,但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一点儿也不熟络。自嘲地笑一声,甩了甩头,怕是对这个地方不太上心吧。
“郡主,要下雨了。还是不要到处乱走,免得沾了湿气,对胎儿不好。”晨风紧紧跟在罗小冰的身后,找到适合的机会,便插了一句来。
“说的也对。”罗小冰点一点头,扶着廊柱坐到长长的廊椅上,秀背靠在栏杆,小手轻抚小腹,一副娴静模样。
其实她心里何偿安定地下来。
按常理来推理,呼延镜今早定会来看她的,只是他没有。到底是事务繁忙,还是他故意躲着她?罗小冰心中打起鼓来,倏地睁眸,目光扫向晨风,道:“晨风,你觉得他这个人可好?”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晨风浑身一个激灵,怯怯地问:“郡主指的他是?”
“当然是镜哥。”罗小冰撇了撇唇,目光一刻也不移开晨风,不知怎么的,对这丫头,她竟开始有点不放心起来。
以前的相依为命是真的,只是自从住进镜王府开始,她就有些不对头了。
“哦。殿下是个好人!郡主的记忆不是恢复了吗?应该记得。”晨风丫头倒也聪明,居然把罗小冰给套牢了。
的确,接收了骆冰心记忆之后,她什么都知道了。镜哥从小护她,爱她,对她是温柔体贴。不过,自从十年前被送往东荣国当了骆傲天的养女之后,他们见面的机会就愈发的少起来。不过每年他还是会偷偷地来看他几次,记得嫁给慕容明珺的前段时间,他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只是他那时太狠心,太绝决,把自己的女人推向别人的怀抱。
骆冰心对他早已死了心的。
如今他的温情又起,呵护她备至。不知为何,新婚之喜,他竟气愤而去。这个男人同样有着阴晴不定的性格。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温情如水?还是?不敢再往下猜。
愈想愈烦,罗小冰使劲甩了甩头,目光再次锁定在晨风的身上,道:“晨风,你可知,镜哥这次作为质子来东荣,真的只是为了帮助仪心长公主完成遗愿?”
她早对这件事有点质疑了。
虽然他不了解呼延镜的父皇呼延仪雄到底是何人物,但是能短短几年时间休养生息,国富民强。那他定不是昏君。
无情最是帝王家,难道呼延仪雄真的为了自己的姐姐去帮异国的皇子登基?这其中会不会另有玄机?
如今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思绪到是理清了不少。没有爱情的牵绊,这人倒也清醒不少。
为情所困,为情所累,为情所伤。怪不得呢?女人啊,一遇到感情的事,智商都降为零了。
“这个奴婢不知。”晨风连连摇头,迫不及待地否认。
一问三不知,罗小冰耸耸肩,叹了一声。重新闭上眸子,靠在廊椅上,静静地听着周围的风声。
八月的天气,虽有几分炽热,但一旦风来雨到,竟添上凉气。
“小心着凉。”耳际突然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接着肩头被一只大手揽紧。熟悉的嗓音,是他!
罗小冰缓缓睁眸,侧目看一眼,他满脸的笑容上却多了一份浑浊。“镜哥,你怎么在这里?”
“你先下去。”呼延镜未直接回答罗小冰的话,只是扬手示意晨风退下。
晨风把头埋得很低,小手习惯性地绞着衣角,轻轻盈身,带着几分不舍地离去。
罗小冰这次留了个心眼,她发现晨风在看呼延镜的时候,神色很慌张,难道她——
“冰儿,天转凉了。回屋吧。”呼延镜打断了罗小冰的思绪。
“镜哥,你可发现晨风有几分怪异。”罗小冰抿了抿唇。
“一个小丫头,有什么怪异的。你想多了。”呼延镜的眸光流转,拥了罗小冰入怀,下颌搁在她的青丝之下,视线扫向飘处的晨风,扯着嘴角,得意地笑着。
“哦。”罗小冰应了一声便安静了,不知为何,今日伏在这个温情的怀抱里,竟没有一丝的暖意,更多的是冷漠。
他此时此刻所做的一切,可都是真的。
罢了,不多想,只要孩子能平安出世,这就是最大的安慰。
当了镜王妃,这日子也着实过得清平极了。
次日,罗小冰便搬回了芳香苑。此后,生活上虽然被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但是呼延镜来看她的次数是愈来愈少了。
是他太忙,还是几乎已经把她忘却。
罗小冰竟奇怪地发现,心里没有空荡荡的感觉,他来与不来都是一样的。一个人过日子倒是更清静。
此时,她才发现真的不爱呼延镜,对她只是那一份怜悯与感恩。自从他吃了复生灵药,她对他的最后一丝的怜悯也一同消失了。
又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罗小冰坐在床沿上,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收好,包起。她下了决心,要离开这里。
既然不爱他,就不要再留在这里了。先前是为了还他的恩情,要给彼此一个机会。如今他体内的残毒也解了,更为重要的是他一样怀着某种目的娶她。若不然,他不会这般长久的不来看她。
既无夫妻缘分尽了,不如早散为好。
想罢,罗小冰轻抚一番小腹,拎了包袱悄悄溜出了芳香苑。她走了一贯逃跑的后门,心中暗暗自嘲,不知逃跑了多少回,一次也没有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