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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可惜之前伤了右臂,威势大减。心中清楚,这些人不同于风鸣辰,不会克制,不会讲分寸,不会与自己谈条件,是真的会威胁到大暻国本的敌人,他不能坐以待毙。

风鸣辰凭借灵敏的感知,身体左倾,隐于袖中的黑钥滑到手中,顺势翻转后刺,同时右手摸出剩余的毒针,照准刺客命脉死穴,不留余地。声音微细,角度刁钻,加上是混战,很难避开这致命一击。

听到外面大批军队跑动的声音,剩余几名刺客的攻势节奏越加紧凑,毫不顾及自身受损,步步紧逼,看来是受了死令,誓要致明帝于死地,使出的都是自损过重的杀招。

“皇上!”“公主!”率先进帐的数人顿时被眼前情况惊得无法动弹。

两名刺客临死前的致命一击,对象正是轮椅上的风鸣辰和受伤的明帝。

千钧一发,风鸣辰冒险催动铭咒,黑钥瞬间伸展开,一击木椅,接着反冲力,身体加速向前滑去,一刀挑开已经接近明帝后心的长剑,但是虚弱的身体实在无法承受如此巨大的冲击力,只能侧身翻转以减轻落地时的撞击。

明帝感觉到背后的破空声,奈何分身乏力,不想却被风鸣辰冒死挡开。眼见风鸣辰摔落地面,挥开身前刺客,转身想要拉住,清楚,任何的撞击打斗对风鸣辰脆弱的身体经脉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却在此时,一名浑身浴血的刺客将手中长剑奋力刺出,真正的垂死一击,金属刺破皮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风鸣辰才觉察到身上的重量重得异乎寻常,凭着本能,黑钥刺向明帝身后的人影,一抹鲜血,散落在额上。反射似地闭眼,将血迹阻挡在眼睑之外。

胸前被温暖的液体湿透,极不舒服,强打起最后的清明,颤巍巍地睁开双眼,眼前一片血红。怎么回事,身体动不了了……父皇,父皇!

“父皇!”强撑起身,将身上即将翻落的重量揽在怀里,“父皇!怎么了,怎么回事!”

一柄长剑稳稳埋在明帝心口。几乎同样的画面,让风鸣辰心中一阵刺痛,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将要再次经受亲人离去之苦吗?不会的,那个强大的帝王,怎么可能死在一群宵小的暗杀之中!

他应该矗立在战场上,或者是子孙大臣的簇拥下,在凝重肃穆的宫殿里,在后辈的瞻仰中,怎么能轻易地被刺杀在军帐里,就这么容易地死在自己怀里。她不相信,她死都不肯相信,这可是名镇四方的帝王,是可以千古留名的圣君,怎么可以!

“父皇!”一声悲戚的声音震动着所有将士的心。

明帝抬眼看看身前的华威、成勇,以及刚刚赶到的北王风宇源、淮阴侯风鸣杰,跪在身侧的明德,还有一些大大小小的将领,感觉到体温的迅速流失,身后之人的颤栗不已,命绝于此吗?

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没做啊,怎么就可以这么结束!

良久,明帝才从重击中略微平静。

“仔细听朕以下的话……咳咳”明白皇帝是要交代遗嘱。华威、风宇源率众下跪,“皇上……”声音中无限的沧桑悲戚,俯首贴地,双肩抑制不住地颤抖。

“咳咳……太子……仁善德厚,监国有方,治理有序,德才兼备,实乃皇室百姓之表率,……特……特传帝位于……太子风鸣渊,以承祖志,安国为民,震我国威,咳咳咳咳……”

使劲喘息片刻,艰难地抬头看看身后的风鸣辰,眼中神色复杂,转向群臣,“九公主风鸣辰,多年来身负皇命,为国家奔走,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朝策上屡献良计,战场上屡立奇功,实乃巾帼豪杰,为我朝之幸事……特……封风鸣辰为……镇国公主,领亲王衔,与瑞王风宇炎、丞相东方岳、晋王风鸣洵、振国将军华威共同辅佐新皇,北王风宇源为暻军总帅,剿灭蒙夷,扬我国威。”

“臣等领命!”三跪九拜,伏地不起。

“父皇!”风鸣辰心里明白,此时此刻,让太子继位是最稳妥的方法,朝中毕竟过半的官员支持正统。

对于明帝最后的妥协,让自己入朝辅国,虽然心中知道明帝是为形势所迫,为了江山稳固,此时他不得不借助自己以稳定太子皇位,能够跟五哥、八哥斗,能保住皇权不被其他亲王吞噬,只有暗中潜伏、为别人所不知的自己,但是最后时刻的舍命相搏拼命保护,让风鸣辰的情感受到极大冲击,这就是父爱亲情吗?虽然可以为了国家毫不留情的消灭自己的势力,但是最后一刻,生死攸关,仍然可以毫不犹豫地保护子女吗?

“小九,就算恨我怨我,但是为了暻国,为了天下百姓,记住你说过的话。”明帝一眨不眨地看着风鸣辰,握紧风鸣辰的手,好像是要将自己的话深深勒进风鸣辰的身体里一样。

风鸣辰泪眼已经模糊,回握住风宇明已经开始冰冷的手,“父皇,我从没有恨过您,您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国家,一个治世明君,作为大暻子民,我又有什么理由埋怨您做的一切。”

“可我不是一个好父亲啊。”明帝好像松了口气似的,将手放松,知道风鸣辰已经明白了自己的话外之音。

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抹去风鸣辰滑落腮上的血红,多久没有见过她哭了?好像记忆中没有她悲伤流泪的画面,她承担了多少啊,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儿啊,可惜他再也没有时间去了解了。

“我知道这些年您其实保护了小澈很多。若不是您……(这样的对手),我也不会成长到现在,或许我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上父皇。放心好了,灭蒙、强国、平天下,小九一个都不会忘!”

风鸣辰坚定地看着风宇明,尽管脸上还挂着血泪,这样的眼神仍旧摄人心魄,好像宣告整个世界,谁都无法阻挡她的脚步!

“好……”似乎带着对世间的无限留恋和遗憾,声音已经消弭却仍然不肯瞑目,好像要再看一眼这壮美的江山。

这是一个功过难评的帝王,一个最有争议的皇帝。

对于青年时期充满血腥的上位之路毫不遮掩,十几个兄弟只存留三人却不避讳史官的笔伐口诛,留给后世一个最真实最残酷的夺权战争。这在任何一个皇帝执政期间是难以想象的事。

对于敌人,从不手软。铲除长期盘踞政权的刘氏(前任丞相)一党手段狠厉,为了巩固新生政权,甚至一夜连灭三门,血流成河,暻都东街(京官住宅集中区域)整整一年都能看得到地面的血色。

使用强烈的手段不断收回分落到世家、功臣手中的权力。利用神权的威势加强皇权专制,其在位期间,是大暻历史上皇帝集权的巅峰时期,权力之大前人后世无可比拟,的的确确的独裁者。

同时政绩斐然,减免赋税,推行惠民政策,颁布新的田地制度,改造农耕农具,大大增加自耕农数量,使国家农业税收在二十余年内翻了两倍。鼓励商业发展,提高商人地位,改变了越国垄断茶、木、布贸易的经济格局,使大暻的商业触角伸展到四国。

减轻刑罚,消除酷刑,规范完善典律。加强对官员的约束考核,贪官污吏大大减少……

发起蒙暻之战,而这一战,不管后世的史学家对其正义性的本质产生多大的分歧,但一致公认的是……它是四国混战的开端,是推动大陆第一次大一统的跨越性一步,有着无法估量的历史意义。

直到他生命的终结,仍然为历史留下了一个最大也是最有争议的话题……给与大暻第六世孙九公主风鸣辰入朝参政的权利。

第一次,在男尊女卑的天下里,正式给予女人干涉政治,参与国家政策的权利,打破了长达千年的传统信仰,塑造出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杰出的女政治家,在封建社会的束缚中,这是多么难能的举措,其眼界胸襟,空余后人感叹。

“走好,父皇。”一腔的酸楚,一头的无奈。最亲近的人啊,在与自己的争执中突然离去,心里落空了,无抓无捞,父皇,你是伟大的对手,是你逼我成长。你是伟大的舵手,有了你,国家才在国泰民安中发展,你的突然离去,对国对民将是怎样的损失啊,你的离去,我还那么肆无忌惮的在皇宫里撒娇吗?暻国的局势还稳如泰山吗?需要你打理的还有太多太多,想着想着,鼻翼翕动起来。风鸣辰感觉到怀里的身体开始僵硬,失魂似的拂上那久久不肯闭上的双眼。就再也没有动作。

“皇上……”老臣们看风鸣辰的动作,知道明帝已经驾崩,再次起拜,伏地痛哭。顿时帐中悲恸凄凉无限。

“阿九。”一声轻呼,震动沉默呆滞中的风鸣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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