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讲?”冷哼一声,月下无情重重一口气吐出,努力平复着胸口的澎湃,沉声道:“今早,混进停尸间的探子回报。说那二人的面容尽被湖水泡毁,单纯从外貌是辨认不出什么了。但是从他带回的信息来看,我敢肯定那二人,定不是凤希晏和花容!”
不是?怎会!
一惊,莲心蓦地睁大眼睛,脱口问道:“为什么?”
“我打伤过花容的肺,同时又折断了她的右手腕。可是停尸房那具尸体,除了右手腕煞有介事的脱臼骨折外,其他地方的伤,根本不是我的手法。而凤希晏的那具尸体更是离谱,我射箭的手劲何等狠?那日,更是险些贯穿凤希晏那小子的前后背。而那具尸体上的箭,大有可能是人为的手力刺入,比我一贯的伤口浅得狠!”
既然月下无情如此说,那二人必定是没死!思忖着,莲心的心下不由一震,“这么说,有人偷梁换柱,制造了他二人的假死?”
“不错。”
“那他二人现在何处?”现如今,处处险境,不能再出状况了!为今之计,便是在第一时间内,将凤希晏和花容斩杀,谨防养虎为患啊!
“还不知。”摇头,月下无情伸手,指关节擦磨间,打了一个关节响。立时,他的身后一身夜行衣的暗护出现,恭谨的跪在地上,“主人!”
“传本座号令,天字一号部的杀手全体出动,沿凤天和庆志边界的大小河流城镇,秘密搜索打探凤希晏和花容的消息。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向本座汇报!”
“是!”点头一应,话音刚落,那暗护一晃,眨眼间便消失不见。身形之快,仿佛从来没出现过般。
等那暗护消失,莲心倏地眉心一拧,沉声道:“这次的千里狙杀,牵扯甚广,除了干爹和那狗皇帝外,凤烨庭更是命我速速查出杀害花容的幕后主使者。”
“哦?”挑眉,月下无情转头鄙夷的看着莲心,戏谑道:“怎么,你想将那所谓的‘干爹’供出来?”
“你明白我不会!”被月下无情的话激得心下一股怒火,莲心恼怒的瞪着他,“你总是这样猜测你的盟友么?”
“盟友?”戏谑地笑着,月下无情饶有趣味的咀嚼着莲心的话,嘲讽道:“莲心,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明白,你我不是盟友,只是契约者罢了。你要你的,我拿我的。谈不上‘盟’,亦谈不上‘友’。”
“哈!”闻言,莲心竟是不禁一声笑。笑完,她目不转睛地看着月下无情,讥诮:“我倒是忘了,尊贵无比的月下公子,是唤作‘无情’的。素来无情无义,怎会有朋友一说?”
“呵,你知道便好。”明知莲心在嘲弄自己,月下无情却不恼怒,反而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但是下一瞬,他的脸色却又忽的一变,妖冶无波的眼里,闪过一丝杀意。没等莲心反应,他的手已经抵在了她的咽喉处,快如闪电,任何人也猝不及防。
“莲心,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身份,若如你妄图违逆我的话,死是你唯一的下场!”说着,月下无情手上倏地用力,死死扼着莲心的咽喉,直直将她可呼吸的空气隔绝。瞬间,她的脸色因为缺氧而憋得涨红!
见状,月下无情冷酷的笑着,眼里,掠过一股嗜血的快意,“瞧瞧,你这张鲜艳欲滴的血脸,还真是漂亮得狠呢。”
自第一次杀人后,对月下无情而言,杀人不只是生死,亦是一门艺术。血液和死亡,像极了那南诏蛊地的罂粟花,能散发出一种嗜血的魅力和瘾君子般的吸引。
“咳!”窒息着,莲心难忍的咳着。但是却始终无畏!她压抑着胸口的憋涨,目不转睛的看着月下无情,讥讽着他的痛楚:“漂亮?哪有你新增的伤疤漂亮?怎样,一定很开心吧?咳……多值得纪念的事情,从没失过手的月下大人,赔了夫人又折兵!多叫人震惊,哈……”
“闭嘴!闭嘴!”闻言,月下无情心下的怒火更盛!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几欲将莲心掐死!失态的嘶吼间,他眼里弥漫着阴郁的深蓝色,声音也跟着嘶哑起来,“用不着你来提醒我的失败!这世上想看我笑话的人多了去,不劳烦日理万机的莲心姑娘!”
“哈!”不理会喉上的钳制,莲心蓦地一声大笑,幽暗的声音里透着隐隐的不甘:“月下,记得你我二人的誓言,如果你不是最强的,我定将不惜一切代价杀掉你!”
“呵。”表情突变,怒色敛了去,月下无情竟是又笑了起来。妖冶的眸里掠过一丝欣赏,手下一松,减轻了对莲心施加的痛楚,他喜欢莲心的不掩藏。高处不胜寒,这么多年,难得还有人能无畏地对他敞开心扉,他到真应该感谢莲心呢。如此,他也有义务回敬她的好意。“那么,如若哪天,你对我无用了。我也会毫不怜惜的杀掉你!”
“好,我拭目以待!”顺了顺憋涨的气息,莲心无畏的看着月下无情,坚定地回应着。这么多年来,她表面光鲜无限,心里,不比死人好到哪里去!若真有那一日,对她而言,何尝不是种解脱?但是,死之前,她断是要先报完那血海深仇!
闻言,月下无情眸光微转,开口透着某种诡异的气息:“当然,如若不想死的话。伟大的莲心姑娘大可先发制人,占山为王,自行出任揽月的楼主。我相信,以你的才能,老东西和楼里的人没有不服的。”
“哼!你不用拐弯抹角的试探我,我就是死,也不会违背誓约!”咬牙一字一顿的说着,莲心的眼神冷澈如水,傲然得如同一株带刺的玫瑰,冷漠,却又尖锐得不容他人侵犯!
阴晴不定的月下无情,这么多年来,比凤烨庭还要像魔鬼!
“是吗?多可惜,第二名的莲心姑娘,居然就这点志向,真是叫我失望得狠呢。”意味深长地笑着,月下无情甩手,倏地放开了扼着莲心的手。
“咳!”被猛然放行的气流激得一阵咳嗽,月下无情的推搡,叫莲心不提防一个踉跄,退了几步才勉强定住身子。
见她的痛楚,月下无情低头,抚摸着手里的剑,剑身的映照下,他冷漠的眼里流转着异样的光彩。沉吟半响后,颇为感慨道:“何苦,这样激怒我?我不想杀你,毕竟,你是……这世上,唯一的……唯一的……”
“不用假好人!”每次,月下无情都会这样,忽而阴郁残忍,忽而慈悲怜悯,他的脾性,已经无常到了几近变态的地步!这悲悯,她自是不屑!“我莲心何德何能?怎能受得起月下公子的歉意,生生折煞我!”
“你……却是何苦这样拒绝我?”望着莲心脖颈间的指痕,月下无情悲悯的说着,冷冽尖锐的眸光渐进暗淡深沉:“毕竟,我们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忘记你我二人是怎样挺过来的了么?”
怎样挺过来的?
怎样?
一瞬间,莲心的心好似被撕碎了一般。莫名却深邃的痛苦叫她头痛欲裂,无数的纷乱纠缠袭上心头,头痛欲裂!。
见状,月下无情不再说话,只是低头兀自看着自己手里的剑,许久后,似梦呓般,他幽然出声:“弱者必须死亡,强者才可生存。为了我们的目标,自当与卿共勉进步。”说着,一道光芒,瞬间急速的掠过月下无情的眸,难以抑制的澎湃,力量和权力,是他永生的追寻!翻云覆雨等闲间,只有强者,才是这苍生的主宰!
“不劳你提醒。”苦涩应了一声,莲心不再看他,复尔抬头望向渐进被拖入长久黑暗的天际。
一时,天地静谧。
良久,才闻得她淡淡道:“我出来的时候不短了,凤烨庭会怀疑的,先走一步。”
“好。”点头,漫不经心,“小心些。”
“知道。”语毕,莲心头也不回的向大门方向走去,一袭绿衣,在昏黄的天地间,倏地惨烈。
身后,月下无情不再望她,转身回到了月下小筑。
暮色四起间,院里唯有了他一人一影,独自对着四壁的萧瑟和无边的暗夜。
幽然走到花架下,他又躺回了那躺椅上,略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眸。头顶,天色渐渐黑暗,将一身黑衣的他拖进了融不开的墨色中。
“嗯!”
久久的沉睡,倏地一声压抑的闷哼。月下无情睡梦中的眉目挤皱到了一起,仿佛被人扼住了呼吸般!
“啊!”痛苦的挣扎扭动着身子,他额上不断泛出丝丝的冷汗。半响后,他蓦地大叫一声,猛然睁眼做起身来,胸脯剧烈的喘息。
目无焦距的看着四周的景象,他极力的呼吸着空气,却是梦,是梦……
呼,难受的拍打着揪扯窒息的胸口,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晚风吹过,一阵寒意。